临近中午的时候,张大雍的儿子张继兴从太学回来,让张大雍很是诧异:“你今儿怎么舍得回家来?”张继兴的笑带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嘲讽和薄凉:“今儿太学已经放假了,爹也未免太不关心儿子了。”这无疑是激怒了张大雍:“小兔崽子皮痒了?爹不关心你?谁给你吃喝,谁给你上学?”张继兴提醒他爹:“爹,你管我叫小兔崽子对自己是很不利的。”张大雍被气得七窍生烟,扬起手就要捶他。郗道茂连忙出来打圆场:“好啦好啦,父子俩不要这样嘛,该吃午膳了。”
郗道茂在这个家里唯一把握不好的就是张大雍父子的关系,父子矛盾已经持续多年,她嫁过来不满三载,张大雍又久不在家,凭她单方面的努力实在是很难有什么建树。比较欣慰的是张继兴对她很恭敬尊敬,他对她躬身作揖:“茂姨好。”一家人在一起吃饭的气氛实在是算不得上好。张大雍给自己斟上酒,把酒瓶搁在一边,张继兴伸手去接,被张大雍拿筷子打了一下手:“小小年纪喝什么酒?”张继兴不乐意了:“我十六了,太学已经给我们发酒了。”他今年十六,身材很高已如同成人一般,虽然离他爹还有一段距离,却比郗道茂高了大半个头,湛蓝的眼睛里有着不满。张大雍被这双眼镜看得发慌,眼睛瞪起来:“我看是这个太学令不想干了!”
郗道茂拉着张大雍,又劝说张继兴道:“继兴,你爹说得对,太学给你们未及冠的学子发酒确实不对。这样,你来陪茂姨喝点果酒好不好?”郗道茂给他斟了自酿的青梅酒,张继兴气呼呼地喝了一口,就被酸酸甜甜的味道所征服:“谢谢茂姨,茂姨手艺真好。”随后他显摆着对他爹说:“爹,你老不在,是茂姨常给我吃喝哦。”张大雍冷哼两声不再言语。郗道茂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好像自己有两个处在叛逆期的儿子一样。
用完午膳之后,郗道茂拿出一叠东西推给张继兴:“继兴,这是今年的东西,茂姨这回手脚慢了些,这都下完第一场雪了才给你做好。”张继兴兴奋地在身上比划了一下:“是我长得太快了,茂姨,你就和我娘一样。”张大雍喝了酒,突然来了一句:“她就是你娘。”张继兴不说话了。郗道茂狠狠地掐了张大雍一下,对张继兴说:“你爹喝了酒,人变骚了,继兴啊,放了假就在家好好玩一玩啊。”说完拉着张大雍就走。张继兴放下手里的冬衣,人显得很是失落。
郗道茂把他扶回房里,用铜盆为他打来凉水敷脸:“你喝了酒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你不知道继兴心里难受吗?”她一直非常尊重苻宝在张大雍父子生命中的存在,一点也没有想过要取代什么。张大雍自知理亏,一开始什么也没说,后来终于是稍微找到了一些油头:“你是我的夫人,我是他爹,他叫你一声娘也是应该,可你倒好,由着他茂姨猫姨的叫。”他把郗道茂抱着坐在自己腿上,郗道茂搂住他的脖子:“说实话,继兴是我见过最省心的孩子,省心的有些太过了,他很崇拜你,可你对他的关心确实太少了。”
“他崇拜我?”张大雍自嘲地笑笑,“哎呦,王献之服我我都信,我儿子服我,我不信。”郗道茂捶了他一下:“瞎说什么,父子哪有隔夜仇?”张大雍嘻笑了一会儿,神情一肃:“我该从哪里入手呢?”他打仗是一把好手,却也是个糟糕的父亲。郗道茂小声地建议:“你们俩可以交心地谈一谈,继兴也十六了,你可以和他谈一谈将来的打算。”张大雍哼了一声:“将来干什么?接他老子的班啊。”郗道茂拍了他一下:“还有,我再稍微透露一个小秘密,我去太学看过继兴几次,我觉得他在那里待得并不开心。”
张大雍眉头一挑,郗道茂说:“是是是,你一出生就是王子,别人都围着你,你的同龄人都敬你怕你奉承你,但你有没有想过,孩子之间的恶意是最无辜最纯粹的,这里是建康,继兴又生得这样……”张大雍琥珀色的眼睛看着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