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为什么“与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的人是他陆清野呢?他何德何能。
1937年,战争爆发。史语所出土文物打包西迁,考古组人员护送器物前往长沙。陆清野决定参军。
“行迈,我希望你做出这个决定是有慎重考虑的。现在中国考古亟待新鲜、强大的血液加入我们。不管战争打多久,我相信总有结束的一天,到那时中国百废俱兴,不能没有人建设。”
“老师放心,等到战争结束,行迈一定会回来!”
他必须得走,为这片土地,也为他特殊的遭遇。从1925年到1945年,没人会相信他二十年不变样貌。战后他去了美国,继续学习先进的考古知识。当年的先生们、师兄弟们好一些去了海峡对岸,而学成归来的他回到大陆,他确实回来了,以不同的身份,不负恩师嘱托,回来建设新中国的考古事业。
只是,他再也不能以“陆行迈”的身份与他曾经的恩师同仁相见。从他选择离开时起,这世间再无“陆行迈”。
现在,陆清野这个名字又能再留多久呢。
陆清野从回忆中清醒,东方既白,周围的一切渐渐苏醒。
床边站着一个人。陆清野大脑空白了一瞬,心口的异样已经消失不见。
“阿涧?”陆清野余光扫到被破开的窗户,好家伙。
“我的老祖宗,你可终于醒了。”陆阿涧转着手腕,为了撬开窗,费了她好大力气。
“你感觉怎么样?”阿涧问他。
陆清野摇头,她翻窗进来的时候他已经恢复正常。
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
阿涧再待下去也没用,她一脚跨出窗户,半个身子已经探了出去:“我一个女孩子家家的,留在这儿不方便,先走了啊。”
“等等,”陆清野叫住她,“我这种情况,有没有可能……变回正常人?”
阿涧脚下一顿,半只脚吊在空中,反问他:“……那要是不能呢?”
陆清野没回答她的问题,阿涧见他沉默,翻身离开,消失在晨雾中。
阿涧搓着手一路小跑,在拐角处冷不防撞进一个男人怀里。
“别跑了。”徐宴文按住她双肩,给她拢了拢衣服,“冷吗?”
“冷死了冷死了。”阿涧把手伸进徐宴文外衣口袋,不停跺脚。
“他怎么样?”
“活蹦乱跳得很。”
那就好。
冷风嗖嗖灌进屋子,陆清野起身找了工具把窗户补上。他靠在窗边,手抚着胸口。
阿涧,你不明白,有些事没有我不能,只有我不想。
只是这九百年来,他唯一抗不过的是时间。
宋蛮坐在江边田垄上看前方平静的江面,江水缓缓流向两岸间的缺口。简易从田垄下边上来,把一件红马甲背心递给她。
这一段是长江中游的一条二级支流。
距她向陆清野告白已经过去了一周,酒醒第二天她翻出通话记录停在陆清野那一条上。
通话持续了五分一十九秒。
她和陆清野的对话最多两分钟,所以在她主动挂电话前,他一直听着自己哭了三分多钟。
酒醒之后,简易说要带她出来散散心,她以为会是哪个旅游景点。结果简易把她带到自己的考古实习工地来了。
秦岭以南,长江边上。这是个滩涂考古项目,挖掘对象是艘宋沉船。冬天是长江的枯水期,考古队将沉船区域单独划出来,用抽水机抽干水,直接在河床现场作业。
宋蛮以为陌生人是不能进来的,简易说这是当地考古所设的公众考古活动,这回的宋沉船项目就在招志愿者,需要会摄影、绘图、操作无人机。正好,这些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