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山头戴着面具朝我行礼的巴人,躬身还礼。
从黑门开,一路而来,除了一个又一个的诡局,和各种各样的无可奈何,我从未想过,会有人对我如此礼遇。
还是一个见面就给我一粒可以肉销骨化的毒药的廪君,来自一个藏于山林未被同化的巫术部族。
等木筏进入宽河道,远处战鼓依旧震响,那撑筏的壮年脸色激动。
夏荷伸手捧了捧映绿的江水,回头微望:“巴渝舞是巴人的战舞,此舞起也是大战起,云舍。”
她眼里闪过泪光,映着河上的波光,点点闪过:“有时我也羡慕你,有时我也很佩服你,但大多时候,我都庆幸我不是你。”
我轻笑的看着远处夹在两山之间的河道,山风之间还可以听到震得人心激荡的战鼓之声。
巴人的舞,为我,也为他们自己。
巫者以舞通神,祈告天地。
战前一舞,激荡人心,也告慰神灵。
大战起,我从未想过战败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也许在我心里,我一直将自己当成一个普通人,而并不是有着游家血脉,跟白水进入黑门还能存活的异类。
这一战,也许跟黑门一样,和阴河一般,藏于地底,无人知无人晓,微露痕迹也会被遮掩过去,就像我们这一路过来,留下那么多烂摊子,事先不见任何痕迹,自是有人在后面给我掩盖。
民心只需安,这种混乱的恐惧向来是留给我们这些窥见之人的。
就算我们全部死在黑门之前,尸体也只是在地底腐烂,随着阴河之水流入黄泉,外面依旧一片祥和,无人知道我们的血战,更不会有人知道,大战前有多少人因此而奔走。
张天师的无奈,张奉先的执着,清心过年不想回悬空寺难不成就是因为几个饺子?陈起语大年二十九急急赶回香港陪他爹,就是因为他知道,也许这是最后一个年,从此可能再无相聚,连尸骨都不可存。
就连宋妩一怒而起,宁愿以我为饵直取滇南邪术三家十八寨三十六洞,哪有什么抢地盘,命都没有了,要地盘有什么用,只不过为了我这条命震慑那些想夺赏金的人罢了。
虫崖一怒,当真是虫子扑天盖地啊,想杀我,至少也得看看虫崖同不同意不是吗?
木筏到了大河,自有虫崖的大船接,夏荷送我到重庆上了飞机,大度的朝我挥手,可转身后,却又猛的朝我扑了过来,紧紧抱着我道:“祝你……”
话到这里,她复又顿住了,搁在肩膀上的头轻轻颤抖了一下,过了一会才放开我,伸手摸了摸我的小腹:“母子安好。”
只字不提将到的惊蛰,也不提黑门,没有生与死,只有我和腹中的孩子。
我朝她笑了笑,那个藏身在院中楼上,无事不出,只顾制人蜕妩媚的夏荷终究随着那张人蜕一块消失了,留下的只是虫崖那个青涩美好,如夏花般灿烂的少女。
飞机轰隆作响,我从窗户看着下面青山绿水,想到巴人那激荡一舞,将那粒断生丸捂在掌心,复又收了起来,希望不会用到吧。
夏荷安排很是细心,到了这边省会机场后,有车接我,将我直接送到院子里。
那里帐篷并未出现,而清心也离开了,反倒是回去过年的刘久标复又住了回来,见到我时,他正在吃早餐,牛油果抹盐……
十分西式,也是有钱人的吃法。
他脸色带点红润了,连眼神都清明了不少,一边的何秋月挺着大肚子帮他抹盐,见我回来,连忙道:“一块尝尝?”
我摇头,却听到刘久标道:“惊蛰没几天了,该尝试的就该尝试,死了可没机会了。”
这才刚过大年初五呢,这人说话就不忌讳,我瞪了他一眼,轻声道:“你想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