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邑没想到最先堪破这件事的是太子龙宣。
燕祁出殡的第七天,她含泪上妆,用一个斗笠一身披风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来到他墓前的那一刻,她退去斗笠披风,一身红衣跪在他的墓前,她说:“燕祁,早在十三年前,我就认定,你是我的驸马,这十三年里,我有多少次梦中为你穿上嫁衣,又有多少次,牵着你的手梦到白头?今天我盛装而来,你一定要来看我一眼,至少一眼!”
她一手将装着他仅存的骨灰的小瓷瓶紧紧地贴在胸前,一手细细的抚摸过他墓碑上“忠义候秦燕祁”的字眼,竟像他还在她身边一样。
终于是到了不得不承认他已经离开她的这个事实的时候,她伏在墓碑上崩溃大哭,“燕祁,我终于,终于能够堂堂正正的拜你一回,终于,终于能够堂堂正正的为你哭一回,你知不知道你的决定,让我有多心疼,有多心疼!你都不曾,不曾跟我告过别!”
龙宣带着九公主来祭拜燕祁,见了此情此景,心疼不已。
他冲上去抱着恭邑,不停的说:“皇姐,你别伤心,你还有龙儿,还有龙儿!”九公主马上拾起斗笠披风将恭邑团团包裹住。
恭邑抓着他的手泣不成声,“龙儿,皇姐的亲人还有你,可皇姐的终身只认他,只要他!”
龙宣扶着恭邑下山的时候,却与同来祭拜的秦家大公子秦墨裁不期而遇。他身边跟着燕祁曾经的侍卫景行,景行一路扶着他,他走一步景行便跟着走一步,明显一副重伤未愈的样子。
见了龙宣,秦墨裁躬身行礼,龙宣无奈的摆了摆手,九公主忙将恭邑的斗笠扶了扶。
秦墨裁遣退景行,眼睛紧紧盯着被斗笠整个遮住的恭邑道:“臣想与这位故人说几句话,不知道太子能否行个方便?”
龙宣面上一惊,担忧的看向恭邑,“他如何识得你?”
恭邑抬手示意,“无妨”。
待龙宣和九公主走远后,秦墨裁一点点上前,走近,走到恭邑身边,“卿卿,”恭邑赶在他抬手之前掀开遮脸的面纱,语气平淡的叫了一声“秦兄”。
掀开面纱的那一刻,她红装乍露,他愣愣的看着她,落在眼中的却不是惊艳,而是难以言喻的悲伤。
他试图抬手去触摸她难得的红妆的面容,却在只有一毫之差的时候停住,他说:“卿卿,你为他自固终身,只此一人,我没有怨言,你为他不问前路,红装来祭,我也没有怨言,可是,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怎么能?”
“为了能让燕祁风光入殓,为了能让你唯一在乎且只在乎的人以他本来的身份堂堂正正的下葬,你竟然与皇后一起设计我,甚至不惜以我的性命做赌?”
“你知道当我中箭倒地的那一刻,看到来杀我的人竟是你的人的时候,我的心里有多绝望吗?我也是人,我也会疼,尚氏余党的那一箭,为了你,我挨得心甘情愿,为了你我的伤还没有好利索我便去了猎场,可身上再疼也比不上心疼,你怎么知道你的人在我的旧伤上补的那一箭不会要了我的命?”
“卿卿,其实你的人根本没必要给我吃假死药,我得有多怨,才能那么不甘心的活了下来!”
恭邑听他一字一句的控诉完,看着他悲伤而又怨怼的神情,想起他倒在他怀里,奄奄一息的模样,想到他带着尚未痊愈的伤口在猎场上陪着皇上驰骋,想到他被她的人射伤,旧伤又添新伤,一个人绝望的躺在荒无人烟的角落……
心不是不疼。他可以怨她,可以怪她,可他不能,不能说她设计他!她费尽心机安排的这一切,可以是为了燕祁,可也不能说不曾给他带来一点益处,他一直想完成却不能完成的心愿,他不是秦燕祁而是秦墨裁这件事,他母亲终其一生不曾实现的心愿,她都一一为他设计到了不是吗?
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