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不是小朝会的日子,故而皇城前面没什么人,除了宫卫队列队巡视外,只有值夜的门阍使领着一干士卒如标枪一般站立在高悬于宫门的大灯笼之下。门阍使身穿全副铠甲,装具严整,连面盔也拉了下来,只露出一双幽深的眼睛,昏黄的灯光下,将他们黑黑的影子拉的极长。
作为宫城值夜的门阍使,一般都由皇帝极为信任的武勋贵戚之后才可担任,武勇什么的还在其次,忠心却是毋庸置疑的。在军中,武将若有门阍使的履历是升迁大道,可与文官的翰林履历相媲美,是武勋贵戚们为自家子侄抢破头的好差事,担任门阍使历练三年,再外放出去,起码一个小州的团练副使,这样的美差谁不愿来?
裴茳下了牛车,在宫门前几丈远便站住了,未经允许擅自靠近宫门,可格杀勿论,这个可不是开玩笑的。早有士卒走过来盘问,裴茳将腰牌递了过去,并解说自己是左春坊司议郎裴茳,皇子伴读,今日是奉旨入宫伴读。那士卒接过腰牌,回到门阍使身边,将裴茳的腰牌拿给他验看,并说了裴茳的身份来历。门阍使先是仔细核对了手中的腰牌真伪,接着又翻出账册,核对今日有无左春坊司议郎裴茳入宫伴读的备注,确认无误之后,掏出印章在账册上盖了个戳,以示此人已入宫,这才交回腰牌给那士卒,让裴茳入宫。
这一整套程序就是为了防范旁人蒙混入宫的。宫禁深严,万一有人蒙混进去,那就是抄家杀头的罪名,不得不慎重。
进了宫门,宫内也有一队御马监的小太监值守,同样验看了裴茳的腰牌并核对了账册。所谓的御马监,并不是给皇帝养马的太监机构,而是执掌内宫禁卫的武力机构,负责皇帝及内宫禁卫之责,御马监的首领太监权柄极大,非皇帝亲信不可担任。
就这样通过层层关卡,裴茳这才在两名小太监的引领下向皇子们读书的澄心堂步行而去。
一路上,裴茳也不与那两个小太监说话,身处深宫,稍有轻浮一些的表现,说不定就会有人不怀好意的告上一状,诬陷个刺探宫禁的罪名,那就冤枉了。所以,在宫外可以跟内官说笑无忌,该行贿行贿,该喝酒喝酒,该,但在宫内还是老实低调做人,尽量不要跟内官们勾勾搭搭,多少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南唐的皇城虽然没有后世北京紫禁城那么大,却也占了金陵城约莫五分之一大小的格局,楼台殿宇两千余间,各宫各殿之间用高墙隔开,形成了一条条长长的甬道,在黑暗中显得幽深阴暗,宛如一个巨大的迷宫,若没人带路,很容易就会迷失在这墙院之内,不知出口在哪里。
走了许久,两个提着灯笼的小太监终于在一处宫门前站定。
“裴司议,澄心堂到了。您进去罢,里面有人带路。”其中一个年长些的太监低声说了一句,也不理会裴茳,自顾自行礼退后,悄无声息的消失在黑暗之中。
裴茳抬起头,却见澄心堂的外观并不与别的宫殿一般高大巍峨,相对来说显得低矮了许多,同样用红墙包围着,但隐约可见内里的建筑风格却是明显的园林式结构。
澄心堂的门前悬挂着数盏大灯笼,宫墙里面却是灯火明亮,人影绰绰,显然是一些小太监和宫娥们忙着为皇子们读书在做准备。裴茳刚欲举步登上台阶,却听到身后又有脚步声传来,不由转头去看,却见不远处又有一行人慢慢向这儿走过来。
也是两个小太监提着灯笼在前头领路,后面跟着的却是两个作少女打扮的女子。人离得较远,看不真切,但那两个女子身段不高,一人身穿鹅黄的襦裙走在前头,另一个穿着白衣宫装,手里提着一个盒子跟在身后。
能在宫内行走的女子,应该都是皇族。裴茳犹豫了一下,还是停下了脚步,侧身低头在台阶下站着,等那一行人慢慢靠近。
脚步声越走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