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敦颐此时还没有到蓄须的年纪,下巴上光滑一片,却不自觉的用手在下巴上摩挲。
周敦颐本就擅长断案,其实他后来做了一辈子官,主要职责一直都是负责刑名律法,哪里能看不出这几张户籍文书的疑点。
“哦,你来说说,这户籍有何疑点?”他有意考教一下自己的这位大弟子。
程颐思索片刻,沉吟道:“学生认为那个户主王义有疑点,所以这几个孩子的户籍也有问题。。”
看着老师对自己鼓励的眼神,程颐继续道:“学生自从和老师三个月前来桂阳,就按照老师的吩咐去调查桂阳城所有富户商贾的资料,这个王义的资料当时学生就觉得可疑,在上个月初就和老师禀报过。”
“王义此人本是城内破落户,自小顽劣不堪,争强好斗,在县衙的卷宗里存有不少年少时的伤人斗殴案底,宝元二年因为一起致人重伤的案子潜逃在外,康定元年突然携带大批银钱返回,花钱买通了苦主在县衙撤了诉状,又开始买下东门横街的几间大商铺创办王家老店。”
“学生认为这个王义的疑点有三,其一,这王义的钱财来路不明,学生当时问了县衙很多老人,并遣人走访城内一些坐地户,没人能说清王义在外面那两年的钱财来历。”
“王义作为一个商贾,所从事的买卖并无任何违反大宋律令,然而此人却刻意交好县衙上下官吏,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他每月花费大量钱财却只为交好,从不求回报,此为疑点二也。”
“其三,学生在调查王义时,发现他的户籍上虽然有一妻一妾,还有一儿一女,但他一直宣称家眷俱在郴州城,从未有人见过,并且平日里也从无亲属往来,前些日子突然有孙主簿出面为他办理这几个孩子投奔他的户籍文书,并且还带回了他的大儿子,学生认为,此事也应列为疑点。”
周敦颐赞许的看着自己的大弟子,微笑着问道:“那你可有什么结论?”
程颐又考虑了一下,慎重答道:“学生认为,这个王义必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只是学生调查时按照老师的嘱咐,并不敢大张旗鼓,凡问及他的事情,皆都旁敲侧击,不露声色,因此所掌握的依据有限,学生不敢轻易下结论。”
周敦颐轻轻点头,道:“嗯,你行事如今愈发稳重,心中有所虑却并不妄判,此乃老成持重之道也,为师很是满意。”
又转向一边的程颢问道:“你对此事可有什么想法吗?”
程颢皱眉答道:“老师,学生只是觉得,那石浩八岁乳童,才思敏捷,多智近妖,尤其是那首远山的上佳诗作也是他所作,实乃我大宋罕见的神童,学生下午问过多人其来历竟一无所获,但听其口音又是完全的本土乡音,此等天纵之才,竟然是在桂阳城内凭空出现,实乃匪夷所思也。”
周敦颐也是面露沉思之色,缓缓道:“你俩上午可曾注意跟随石浩的丫头,还有跟随那个女童周蓁蓁的丫头与父亲,皆为身手不凡的习武之人,特别是周蓁蓁的父亲,挥手投足之间草莽之气毕露?”
程颐程颢略略思忖,便同时点头。
周敦颐揉揉略显疲倦的眉头,叹息一声道:“本乡本土之人士,又无一人知晓来路的,只有一个地方,八百里罗霄山。”
程颐程颢顿时面色一变。
“那,我们该如何处置?”程颢问道。
周敦颐微微一笑,道:“天道行而万物顺,圣德修而万民化,我等孔孟门徒,无论在朝在野,奉行的皆是以圣人之道教化万民,即便是草莽野人,既有了向往教化之心,我等何必拘泥于斯呢?”
这边说着话,他取过案上毛笔,饱蘸墨汁,在宣纸上笔走龙蛇写下两行字: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
放下毛笔,他拍拍手伸了个懒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