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久，医生出来跟他们谈话，说傅爸爸现在已经多器官衰竭，没有抢救的价值了，现在只是用昂贵的药物和仪器给他吊着一口气，如果撤了机器，人可能就立马不行了。医生问他们还要不要抢救，傅妈妈已经哭得崩溃，完全做不了任何决定。

    傅衍森是最了解父亲的，他知道父亲肯定希望能够体体面面的走，他一定不喜欢身上插着各种管子任人摆布。但是，傅衍森也知道，比起体面，父亲更疼爱的是他的小女儿。于是傅衍森做出决定：“等。”

    他直接跟医生说了实情：“医生，再拜托您抢救一下，多拖延一会时间，我妹妹正在赶来的路上。”

    医生了解了情况，说：“好，我们会尽全力的。”

    傅蔓终于赶到，她一刻也不停地奔进抢救室，跪在病床前叫了一声：“爸！”就在此刻心电图成了一条直线，医生宣布死亡。

    后面的葬礼全都是傅衍森在忙碌，他以前并不懂得人死后都要走哪些程序，现在也全都学会了。他一夜之间长成了一个大人。除了在外面忙前忙后，接待亲戚，他还不忘了安慰妈妈和妹妹，给她们煮好饭，劝她们吃。

    傅衍森这几天每天吃饭都很认真，大口大口地，他并不知道吃下去的是什么味道，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倒下。

    在老家办完葬礼之后，妈妈让傅衍森去凌城的房子里把父亲的东西都收拾收拾，按照老家的规矩，人死了之后他所有的东西都要烧掉。傅衍森坐车回了凌城。好几天了，父亲去世的时候傅衍森没有哭，办葬礼的时候他没有哭，收拾东西的时候他也没有哭。可是当傅衍森把父亲的衣服一件一件放进火盆里，看它们被火吞噬的时候，他放声大哭起来。

    父亲的东西都烧掉了，那就意味着他在这个世界上完全消失了。傅衍森不管什么习俗礼仪，他从火盆里把那本英汉大词典捞了出来，抱在怀里歇斯底里地哭了个痛快。这是本八6年版的英汉大词典，父亲说那是他上学的时候攒了两星期的生活费才买下来的，傅衍森上高中以后，父亲就把这本词典给了他。他无论如何也要留着这本词典，就当做是最后一点念想。

    林小之轮转到了肾病科，听说肾病科的李主任对实习医生特别严格，早晨点名的时候她差点迟到，刚在队伍里站好，李主任就缓缓走了过来。之前在急诊室，早点名就是一个形式，一个是急诊科的主任很和蔼，有什么问题私底下指出，并不会当着大家的面批评，二个是急诊室比较忙碌，交接班一般在点名之前就完成了。

    但是肾病科的早点名，就是一场大型训话现场。李主任背着手，表情严肃地看着这些医生和护士们，说：“我们科里住院病人多，很多都是长期的慢性病患者，人生病时间长了，难免心情不好，我们除了给他们治病，要学会人文关怀，每天查房的时候多问几句情况，不要上去就板着脸问今天怎么样，拿着个小本本记一下就完了。有的小护士打针，过去之后拿出手就打，打完就走了，病人还以为自己是机器人呢。今天我就不具体点名批评了，你们都要心中有数，记住了吗？”

    医生和护士男女老少都齐刷刷地喊：“记住了！”李主任说：“嗯，今天就这样，散了吧。”然后他带着一群医生去查房，他走了两步，回头看着林小之说：“那个新来的林……那个高个儿，干嘛呢，还不快过来！”

    林小之赶紧抱着本子跟了上去。她走在李主任的左后面，李主任一边往前走一边微微向左侧头说：“以后早起五分钟，不就能吃完早饭了？扔到垃圾桶里多浪费。”

    林小之这才知道她早晨差点迟到的事被李主任看到了，她赶紧答应说：“知道了主任。”

    林小之虽然还在实习，但是一直以来成绩都不错，而且态度也认真，所以教过她的老师都比较欣赏她，再加上她做事低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