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店二楼静悄悄,但一楼隐约传来菜刀剁剁有声,还有隐约一两声鸡啼。
没有异状。
他无声地站了起来,缓缓伸展了修长矫健的腰背四肢,贲起的肌肉隐隐在衣衫下起伏。
在沙场上,他时时都得保持警觉,完全无法沾枕而睡,却从未有感觉到筋骨酸痛过,可经过昨夜,他为何觉得全身上下分外疲劳紧绷?
她真是个小小的,却出乎意料的沉重负担。
萧纵横缓缓走近床畔,本来想唤醒她,却不由自主被棉被裹得只露出一张脸蛋的睡相给吸引住了。
在晨光下,她乌黑长长的睫毛轻轻栖息在苍白如玉的脸上,唇办宛如一朵被雨洗褪了的桃花,只剩下一丝微微粉红。
他不知不觉看怔了。
她看起来好小、好脆弱,完全不复昨日的娇贵盛气、趾高气昂。
传言,绣月公主弱如西子一身是病,曾有太医大胆预言她或者捱不过十九岁。
而今年,她十八。
萧纵横心下涌起一抹叹息。
他是军人,他最清楚生死之间的分际脆弱如薄冰易碎,可一生一死之间,却犹如一道划分开天与地的巨大鸿沟。
生之喜悦,死之悲壮,他比谁看得都多。
世上最不要命的是军人,最爱惜生灵性命的也是军人。
因为唯有军人,才经历过人间炼狱,在战场中看遍了丑恶厮杀、血肉横飞、人命殡落。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
他们分外明白生命的可贵。
只是她……真的活不过十九吗?
他凝视著苍白瘦弱,熟睡如小孩子的她,胸口莫名有些发紧。
“我的房间……该你出去啦……”绣月突然动了动,嘴里模模糊糊的呓语:“我可是公主……”
萧纵横深邃的眼眸眨了眨,唇畔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笑。
“是,公主。”
迷迷蒙蒙睡梦中,绣月竟似有所觉,满足得意地笑了起来。“嘻嘻嘻……”
他失笑,摇了摇头。几步挪移至窗边,伸手关紧了那扇露出一条细缝、隐隐吹进一丝清晨冷风的木窗。
“连作梦都不忘耍威风,却甘于窝在这简陋的野店里追寻自由,”他喃喃自语。“长公主,您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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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太晚睡,床板又太硬,睡得她浑身骨头都在哀喊救命。
绣月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还不忘用小手遮住嘴巴,却是没精打彩地看著面前的早饭——
又见一碗阳春面。
“有豆汁吗?”她忍不住伸手请问。
风骚老板娘忙著跟一名路过吃早饭的农夫打情骂俏,闻声懒洋洋地道:“没啦,本小店不卖那种高贵的玩意儿,客倌您爱吃不吃,就甭再挑剔小店了!”
豆汁不是庶民小吃吗?
绣月有点想发火,可还是勉强咽了回去。手持筷子,不无委屈地翻搅著碗里跟她脸色差不多白的面条,和上头两三点干瘪的葱花。
她是真的很想融入老百姓生活的,而且她记得凤扬城主的义妹诸小蓝同她说过,京城百花胡同里就有条豆汁小巷,卖的全是热呼呼、又咸又烫的豆汁,那些贩夫走卒每每在上工前,都要喝上一大碗,既暖胃又能提振精神。
她也好想喝喝看,那种神奇豆汁是不是如传说中的那样舒筋活骨、健胃整肠呀!
坐在另一头的萧纵横凝视著她,眼里有一丝同情。
想她堂堂长公主,几时遭受过这等言语折辱?
他忍住了替她出声讨公道的冲动,心中暗自盘算,或者这样的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