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边最里一圈围着他的六名妻妾,外围一圈全是跟着楚贯中闯荡江湖多年,如今都已是大哥级的人物,见到楚河进来,纷纷让出一条路,让楚贯中能见到他最疼爱的养子。
「人还没断气,怎么全都赶回来奔丧了?」楚河见房里黑压压一片,每个人脸上均流露着哀戚,嗤笑一声。
「少爷别这样,医生说,老爷不能再动怒了,万一血压再飙高,恐怕……恐怕……」管家哀求着。
「算了吧……」躺在床上的楚贯中叹了口气。「他肯留在我身边多这么年,不就是等着这一刻吗?」
「老大,如果他敢有这种念头,我现在就杀了他!」一个个性直冲的手下立刻逼近楚河面前。
「谁准你动手了?!」楚贯中气得拨掉床边的烟灰缸。
「对不起,老大……」那名手下怒瞪楚河一眼,随即默默地退至一边去。
在场的人都知道楚贯中溺爱楚河,无论他如何叛逆、如何顶撞,楚贯中从来不曾动手打他,最多就是气到摔东西、破口大骂,不过,楚河虽然桀骛不驯,但这些
年来他确实也为楚贯中化解了许多棘手的难题,他们得承认,组织里谁的头脑也没他好,谁的胆识与胃口都没他大。
「你们都下去吧……楚河留下……」
「是!」一干人鱼贯离开房间,管家临走前还忧心忡忡地望着楚河,就怕两人又起争执。
「担心的话,叫医生到房外等着。」楚河调侃忠心耿耿的管家,随后拉了张椅子,坐在楚贯中床边。
楚贯中不发一语,只是茫然地望着天花板。
「有什么遗言,就交代吧……」看起来,楚河真的很想气死他养父。
这时,楚贯中不但不生气,反而笑了。
「真的很讽刺,阿荣一走,我也跟着倒下了。」楚贯中提起他曾经恨之入骨的兄弟,一阵唏嘘。
「是他带我到台北打天下的,那个时候我们很穷,经常两个人分吃一碗王子面,他会大口大口喝汤,假装吃得很饱,然后把大部分的面都留给我吃……
「不管遇到多少人马,不管伤得多重,我们从来不曾扔下对方自己逃跑,那个时候,道上的人叫我们是『不要命的庄脚囝仔』……」
楚贯中对着天花板喃喃自语,楚河则难得的没有打岔,安静地听。
「奇怪的是,没钱的时候我们就像亲兄弟不分你我,一起打拚,有钱大家赚,有饭大家吃,最后终于闯出一片天,人的心却开始变了……
「现在他死了,我的恨也没了对象,突然间,生命好像已经没有目标,不知道活着究竟是为什么……」
「你可以再娶四个小老婆,凑个整数。」楚河对楚贯中的感慨丝毫没有同理心。「少在那里像个老头子无病呻吟。」
「我是老了……」楚贯中转头看向楚河。「老实说,你恨我吗?」
楚河打个哈欠,不想回答这个无聊的问题。是爱、是恨又如何,他没兴趣去钻研这种没有意义的情绪。
「是我下令杀了你父母。」楚贯中企图挑起他的怒火。
「我知道。」
「你该恨我的。」
「对,我恨你,所以你就给我长命百岁,我可不想在你一命呜呼后跟着中风住院。」他随口附和。
「可是,我待你就像亲生儿子一样,竭尽所能地栽培你,所有我拥有的一切,都会留给你……」楚贯中要的不是这样的答案。
「你想要我感激你?」楚河大笑。「你的确很用心地栽培我,不过,你好像独独漏掉教我怎么做个好人,很抱歉,我没学到『感激』两个字怎么写,所以我不会。」
楚贯中的血压眼见又要被楚河的这番话气到飙高,他只好反复深呼吸,平息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