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已经替你物色好对象,绝对比这姓武的小子好上百倍,当初你娘是疯了,才会随随便便和一个镖师的孩子订下婚约,我不可能认同这种儿戏!你死了这条心,快点断了和这小子的感情,别再恬不知耻地惹些蜚短流长,传进他人耳里能听吗?」
「您怎么可以这样言而无信……」
「罗唆!你们还不把她带下去!」连大京先是吼着两个动作迟钝的婢女,而后又怒斥六个家丁,「谁准你们停手的,给我打!」
之后发生的事,她不清楚,她被锁进房里,任凭她再怎么拍打门板哭求,守在门窗左右的家丁也没人胆敢违背老爷的命令,全都尽责地看守着大小姐。
她离不开闺房,只能哭,只能拍门,只能哀求,不知自己麻木地做着那些动作多久。她的眼泪乾了又湿,掌心又热又红,喉咙已然沙哑,门,终于开了。
她被放出房间,是在隔日傍晚,府里哪里还有武罗的踪影?她追问府里每一个人,想知道武罗人在哪儿?有没有被她爹打伤?但她没能得到半点答案,大夥儿都默不作声,逃避她哭红的双眸凄凄哀求,只因老爷命令众人永远不许在连府里提及「武罗」这个人物。
打死一、两个家仆婢女,在每户富豪人家时有所闻,称不上是什么希罕大事。想起父亲那时命令家丁打他的模样好生骇人,她急得哭泣不止,不知如何是好,又担心武罗已遭遇不测,越是胡乱猜测,越是心思紊乱,直到大红替她端来晚膳,见她毫无食欲,仍是猛掉眼泪,大红才悄悄在她耳边说:
「他被打得浑身是伤,让周管家绑在马背上,由马儿载着他跑到谁都不确定的方向去了。老爷要他自生自灭,说是看他自己的造化,若马背上的他被谁救下,算他命大;若马儿跑往荒郊野外,他恐怕……」
她说出武罗下落,原本是希望小姐别再这么伤心难过,孰料听完之后,连秋水的泪却掉得更凶。
浑身是伤……
自生自灭?
连秋水必须咬着手背,才不至于痛哭失声。
为何如此待他?
他与她,不过是相互爱着,不过如此罢了呀!
这种小小的、不算太过奢求的心愿,也不容许他们拥有吗引
她的疑惑,同样存在于武罗心中。
不只她想问天,何以命运拆散两人?就连他,也曾狠狠咒骂那片清澄宽阔的苍天——他被绑在马背上,眼睛所看见的,除了耀眼灼人的日芒之外,就只剩下湛蓝的天。他身上的每一处都强烈地痛着,头脑昏沉,满嘴浓重的血腥味,手脚和身躯被牢牢地捆绑在马背上,教他无法挣脱,只能顶着烈阳,疼痛又饥渴,交织着心里的愤怒、不甘和难堪。
连大京的话,每一句都像尖刺,扎得他心口淌血。
你配不上秋水!
我连大京的女儿,只能嫁给门当户对的富商人家!
爹已经替你物色好对象,绝对比这姓武的小子好上百倍!
他早就知道自己与她门不当户不对,早就知道在旁人眼中,她与他的差距有如云泥,但他管不住自己的心,他就是喜爱她的温柔体贴,就是喜爱她的单纯善良,就是喜爱她毫不保留的全心全意。他无法不爱她,能拥有她,会是他此世最奢侈的幸福,所以他选择无视两人之间的鸿沟,放任自己想爱她的渴望,时时在心里立誓,他绝不会让她吃半点苦,总有一日,他要她风风光光地嫁进武家门,成为武家的媳妇……
但现在,他立的誓,即将随着他的生命之火消失而化为乌有……
他的眼皮好沉,胸口、背脊、脑袋各处的痛楚正逐渐从意识抽离,四肢泛起冰冷寒意。若任由黑暗吞噬他,兴许,这辈子就再也没有机会睁开双眼了,兴许,就会这样狼狈地死去……
马儿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