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唧茶杯落地,摔个粉碎。将军府小姐慕容芫出嫁前的闺房外间小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因為姑爷景熠凡很忙,加上景府裡又无老经验的妇道人家帮手,所以孕中的芫小姐是回到娘家——也就是将军府——待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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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依吩带了各式零嘴来探望表妹,没想到,就在今夜,慕容芫要生了。
眾人忙进忙出,管家、奶娘、丫头甚至產婆都在等著,芫小姐要临盆了。应该是大喜之事,可是此刻,小厅裡的景熠凡、雁依盼两人,脸色都极凝重。
「你、你说什麼?」雁依盼颤抖著嗓音问。
「听说皇上这一回听了不少諫言,都对我叔父不利;皇上震怒,决定要严办我叔父。吏部都在传说,可能要问斩。」年龄与雁依盼相近的景熠凡,眉心锁出了深深的刻痕。
这阵子他除了公忙之外,家裡妻子即将生產,偏又遇上叔父景四端出事,四处奔走打听,劳心劳力之下,年轻英俊的他也憔悴了。「啊——」產妇的疼痛叫声从内室传出,景熠凡立刻从椅子上猛然弹跳起来,张惶失措地往裡头看。
他跟叔父景四端其实眉目间十分神似,只是,像这么老成忧虑的表情,在景四端脸上从不会出现。那人总是带点调侃戏謔,好像天大的事都无所谓。
这一次事情闹得这么大一他可曾皱眉过曾经亲密的枕边人,居然倒打他一耙,上奏本狠狠参了他,导致现在不可收拾的结果,他可怨她本来以為景四端只是会被重罚,赔钱或丢官了事;没想到、没想到……
「痛死啦——我不要生了——」尖锐的叫声又传来一凄厉得让雁依盼脸色更加苍白。
「小姐,小姐现在别叫,省点力气呀!」
「是嘛,外头老爷、夫人、姑爷都在等,芫小姐,千万忍一忍,别吓坏他们,」奶娘、请来的產婆等等全都围绕在旁,好声相劝。
「谁是……小姐啊我要还是小姐的话,哪能生孩子!」慕容完就算在阵痛了,还是刁钻依旧,一面喘著一面骂。
「是是,少夫人撑著点……」
「啊——又来了,痛死人啦——景熠凡你这混蛋、杀千刀的,有本事你自己生——」景熠凡脸色一僵,想笑又不敢笑,一脸尷尬地望望表情木然的雁依盼。
「我先走了,你们正忙。芫表妹一定会顺產,不会有事的。过几天我再来探望她。」雁依盼起身,静静地告辞离去。
此时此刻,不适合再待下去了。人家是在生孩子,大喜事一桩,她愁著一张脸实在太不适合;追问景四端的状况更加奇怪,万一景熠凡反问一句「你為何如此关心」,那她该怎么答
何况,让景四端知道了,大概又是扯著嘴角嘲笑她猫哭耗子了。他就是这个死样子,劝他不听,骂他也没用.硬是要偷鸡摸狗——
蠢的是,她即使在拟参本的时候,写得义愤填膺,却也一路从第一个字哭到最后一个字;眼泪不小心把墨蹟晕开了,还得裁纸重写。為什么他不是光明正大的好人為什么她偏偏爱上一个短视近利、眼中全是钱、会拿官架子欺压地方小官、收取贿款、甚至跟奸商勾结的烂人
低著头从明亮的厢房走出,将军府的长廊上点著一盏一盏的灯笼,灯火通明,照亮这条长廊。今夜一直有人来来去去,她安静地走著走著,直到长廊曲折的地方,她不由自主地停步了。
一个英姿颯颯的身影在她面前出现。两人隔著好几盏灯笼的距离,遥遥相望著。那人,是慕容开。
她真的对慕容开没什么记忆了。离开京城前,她一直在自己的泥沼中苦苦挣扎,根本没有餘裕注意身边的人。只模糊记得这个远房表哥一直是将军府的骄傲,自小就生活在眾星拱月之中,永远是注意力的中心,跟在角落安安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