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渺。”
她身一震,回神抬首。
他极力维持着镇定,告诉她:“人的大脑,会欺骗自己,将梦里不足的部分,自动补足,或许你也只是这样而己。”
“但是,那个梦……好清楚……”她睁着赤红大眼,轻颤。“我记得,他身上泉涌而出的血,好热、好烫,既湿,又黏,止不住……我怎么样也止不住……”
“那不是你,是荼靡,刀荼靡。”他轻喝,抚着她的脸,制止她的低语。
“我知道……我知道……”渺渺喉头一哽,仰望着他,痛苦的说:“那不是我,是荼靡。可我不曾接触过战国时代的文物,甚至没有看过相关电影小说,只是过去这个月,梦到过而己,为什么现在却会知道那么多当时的事情?我知道丝麻该如何精练,怎样脱胶、染色,晓得能用一匹绢,换多少米。我还清楚市有分早午晚,管理市场的官叫市令,收的税叫布,有分总布与质布。我知道季春之月不伐桑柘,孟夏之月不伐大树。我知道他们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
她很害怕,非常害怕,越说越害怕。
“我甚至可以背得出,楚国所有的爵位与官职。”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襟,渺渺在他身前,抖颤迷惑的问:“我怎么会知道?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历史系的……又不是历史系的……”
她是这么恐慌,如此困惑,整个人抖得如风中落叶,他忍不住将她拥入怀中,强调:“那只是梦,只是场梦而己,你应该把它忘了。”
“我知道我该忘了……”她将脸埋在他肩头,痛苦的哽咽喘息,“但我忍不住、忍不住想,或许,那不是梦……不只是梦……是曾经发生过的真实……是我的……前世?否则……我怎会如此清楚?怎会这般……感同身受?”
前世之说,只是怪力乱神,没有科学实证。
他应该振振有辞的告诉她,却说不出口,只有心阵阵紧缩,只能收紧手,将她紧拥。
原以为,她做恶梦,是因为难以摆脱,丧亲之痛;却未料,困扰她的,却是更混乱的状态。
“孔奇云……我疯了吗?”她的问题,好小声、好小声,闷在他肩头。
他抚着她的后脑,抚着她的背,实际的道:“或许你应该去看医生。”
她喉咙紧缩,同意:“或许,我应该去看医生。”
但她不想。
他知道,她也清楚。
这一切,太荒谬,太超乎常理。
若那场梦,并不是梦,若她记得的一切,事后被证明都是真的,两人几乎可以确定,她会被心理医生当成医学案例,新闻记者会找上门来,家门前会日夜被狗仔包围,或许记者狗仔在兴头过后就会消失,但她这辈子,却绝对会因此被贴上怪胎的标签。
况且,那个梦,太过私密,他怀疑她有办法,和陌生人谈论。若非压力太大,快将她逼疯,恐怕她也不会和他说。
事实上,她愿意讲出来,己出乎他意料之外。
这个女人是如此倔强压抑,顽固得像颗石头,要不是两个人已经解开了多年的误会,要不是他昨晚,刚好人就在那里,恐怕她至今,都还要压着。
她担心自己已经疯狂,害怕面对那些真相,慌得无人可以商量,才找上了他。
“或许,”他建议:“我们可以再去找找看,你说的那间咖啡店。”
“你愿意……”渺渺微讶,抬首轻问:“帮我?”
只见他低着头,抬起手,轻抚她的脸,黑瞳幽幽,问:“为什么不愿意?”
至此,才发现,自己在他怀中,揪着他的衣,贴着他的身,依偎着他。
微微的,小小一惊,该退开的,却又不想。
亲密的氛围,飘散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