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的血腥场面,那面目全非的伤势却还是超过她的想象。
学弟告诉她,孩子应该是在家门口遭到自杀式恐怖攻击波及,孩子的家人可能死光了,他们路过,听见猫般的叫声,空气胀满臭味,循声循味查看,发现一团黑的他,看起来像是被野兽咬过,奇惨无比,他们做了紧急处理,飞车将他带回来。
光清创就花了半天,佟绮璐和几个学弟围在手术台,一站过了三餐,谁也没心思休息。孩子的一手一腿炸断了,他们输了很多血,用了很多纱布绷带,染了血又染了血。这不是没有过的经验,佟绮璐却觉得那血腥挥之不去,孩子细弱的呼吸,在她翻手覆手之间,那近乎糜烂的肉体为什么会是个孩子?
每个孩子都是上帝用来提醒我们,这世间还有希望——这是出自泰戈尔?还是谁?
佟绮璐不明白,为何有人要毁灭希望?她觉得头晕、呼吸困难,淬然地,她旋身跑出手术区,冲到急诊间外,还不够,她一直跑,她没想到多年过后,她是以这种方式重返和丈夫初遇的地点。
那片树林复苏,又半毁,这场战事迟早将它全毁!
佟绮璐跑到医疗所外细雨的夜色里,摘掉口罩,抓着胸口,手套上的血污沾满无菌衣,她弯倾身子,在一棵秃树旁,剧烈呕吐。
一整天没吃东西,她吐出酸液,却觉得是血水,仿佛把她这些年累积的、在战地面对的血腥记忆,往外倒。
她越吐越不舒服,双膝软瘫,跪了下来。
“绮璐学姐……”杨提尔举着手电筒,出来寻她,警觉荒林那头的声响,他机伶地跑过去。“绮璐学姐?”
佟绮璐回过头。“提尔……”气息不稳,美颜白得近乎透明。“你怎么出来了……”
“你不要紧吧?”杨提尔将她搀扶起身。
“伤员……那个孩子……”
“都处理好了,我叫医佐注意着。”杨提尔打断佟绮璐的嗓音。“你站了一整天,接下来的事交给我们就好。”绮璐学姐毕竟是女性,体能无法像他们。出队之初,资深师长罄爸再三叮咋,别让已婚的绮璐学姐太操劳。他撑着她迈出步伐,回医疗所,送她进房休息。
佟绮璐几乎是一沾枕,就睡了过去。这一觉,她梦见她母亲。一开始她和母亲走在桥上,母亲牵着她的手,桥下水流潺潺,后来不知怎地,她和母亲走散了。她在桥口回头找母亲,发现母亲在远方静静看着她,和蔼对她笑着,她想接近母亲,母亲便后退,退到桥的另一边,她焦急地叫“妈妈,母亲变了一个人似的怒意横生,说:“绮璐,你怎么可以回到这儿?你怎么可以在这儿?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为什么要惹妈妈生气担心?妈妈不要你在这儿,你走,马上离开!马上离开!”母亲用力推她一把。
她惊醒过来,冷汗浸身,身旁有沈稳呼息声,偏首一瞧,是丈夫回来了。窗外一片暗幕,床边桌上一盏小灯,照出他略透疲态的脸庞。她拿出枕下怀表,看一看时间,日期显示她睡了一夜又一天!她坐起,发现身上原本的脏衣物有人替她换过了。
“亚杰……”她伸手摸他胡斑斑出头的俊颜,摸他的眉眼、鼻子和嘴巴,把他压在胸口的大掌包握在自己双手里,美颜轻柔摩着他修长的指。
他们结婚没几个月,他接到出队任务,当时她还没受训结束,还没戴上贝雷帽,无法同行,更何况组织一向不派女学员出队,韦安平在组织里负责的是海洋研究船事务,从没出过一次队。杜老师说不是不派女学员出队,是希望她们可以留在组织当后盾,那些战乱地让男人去就行,尤其她结了婚,在安定的地方比较好。他出队的前一晚,她躺在他怀里,看着床头那个金色面具,新婚的甜蜜尚未自她情绪中褪去,她像个胶黏的小妻子离不开丈夫,她对他说,可不可以不要走,和她过安定的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