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川行”的码头一夕之间又回复到以前那种大热络状态。
五班苦力尽数召回,一车车不知打何处拉来的货,不及囤进仓库便直接上船,货以粮作占大多数,另外尚有几批茶叶、药材以及油盐,船一装满货物便启程,走水路分往东边和南边,东至辽东出海,往南则分送到几位大户手中。
分布于永宁城内外的四行二十八铺也跟着动起来,之前暂歇的铺头全都重新开张,货色与原先相较虽说还不够齐全,但与民生相关的粮、油、糖、盐等等物品,倒是一件不缺。
至于“太川行”的总行会馆,老掌柜不忘吩咐底下的小伙计们,将烫印在正厅两根大红柱上的金字擦到发亮。
万商云集,百货风行,满满当当,应有尽有。
财源广进,利路亨通,战战兢兢,说到办到。
被伙计们努力擦拭后,两排字当真金光闪闪,灿烂耀眼得很啊!
经过近两个月的沉寂萧条,会馆内终于活了过来,货样虽然尚有不足,有部分合同也都没能按时履约出货,但能办的就先抓紧时间办,不能办的再急也没办法,对于那些没法履行的合约,上头写明“太川行”该如何赔偿,那就按着合约走,不起争执,该赔多少是多少,绝不手软,讲商誉、重诚信,“太川行”这块招牌仍然立得稳稳的,不倒。
如此忙上整整五日夜,底下的人忙着,“太川行”的主爷亦忙得腾不出时间回家,夜里累了,都在会馆后头的瓜棚小院凑合着睡下,这情况自主爷成亲后就少见了,也不知这位游大爷究竟是真忙呢?抑或还鼓不足勇气回家见谁去?
不管怎样,反正游家大爷心里的雪花还继续飘啊飘着。
他的日阳躲在厚厚的云层里。
他的日阳被他气着了,气到掉泪,所以,他活该被冻死,就让那些雪把他的心都掩了,把他活埋了吧!
今儿个,日阳仍在云层后,但雪势大收,可以出城走走。
马车辘辘而行,在雪地上滚出两道轮痕,行至永宁城西郊的一座雪林前,林中白梅无数,马车通过不易,禾良遂下车步行,请马夫老伯在原处暂候。
她本怕天太冷,欲把备好的一个小怀炉给马夫老伯使用,哪知对方两下轻易已就地燃起火堆,还冲着她笑道:“少夫人尽管去吧,小老儿在这儿烤火,也顺便烤烤带出来的这几条金黄番薯,这番薯种苗当初还是秀爷拨给咱的,咱把种苗往马厩后的小菜圃一栽,长得出奇地好。呵呵,等会儿您跟金绣儿从‘芝兰别苑’走回后,就有番薯吃喽!”
禾良闻言,淡然一笑。
今日跟在她身边的仅有金绣一个。
早上出门,她带着孩子先回“春粟米铺”,将娃儿暂时托给顾大爹和柳姨看顾,也让银屏留在米铺里。
自嫁进游家,拜见过住在“芝兰别苑”的婆婆,尽管婆婆与丈夫之间并不亲近,她与游大爷每个月仍固定时候到位在梅林深处的“芝兰别苑”探望,向负责照看的大丫环询问婆婆的生活起居。
这些天,“太川行”生意接续上了,外头的那些事她帮不上忙,但至少还能尽好分内之责,游大爷忙到成天见不着影,那她就自个儿走一趟“芝兰别苑”。
想到自己的那位爷,唉,她是该跟他道歉的。
她想好好道个歉,但这些天一直找不到机会,他忙,没能回来,又或者,他是在避着她。把叹息压在心房里,她带着金绣穿过梅林,来到林中两个相靠的大小湖泊。
“芝兰别苑”位在大湖湖畔边、一条窄长石径的尽头处。
她们主仆二人踏出梅林,才想沿着湖绕到石径那端,金绣忽而扬声——
“少夫人,瞧,有人站在湖边!”
禾良抬睫望去,心中不禁一凛,没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