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无情意,在一块过一辈子,死死绑在一起,那多可怕……
他还说——
所以啊,宁愿这么病着。遇不到心里那个人,一辈子邪病缠身,那也无悔。
当时的他正设着陷阱诱她跳入,如今回想,却觉那些话深刻入心。或者……他说的是真的,他想跟她绑在一起,过一辈子,皆因有情,因已遇到心中之人?
夜更深,天际宝蓝一片,虫鸣声不绝于耳。
她足下无声往竹坞东翌走去,五、六个纸人躲在柱子后好奇探看,全被朱玉一抓再一抓地拖走。
她跨进主人家的轩房,沁凉夜风由她身后拂入。
关起房门,她走到里边的寝间,原来是有一整幕漂亮的木珠帘子作分隔,但帘子已毁。她依稀还能听见成千上百颗的木珠坠地跳动的声响,心一抽,不禁轻叹。
“谁……”纱帐内,那男子厉问。
凤锦从未如此病过。
玉灵峰顶上大放异辉,加上他很故意地虐待自己,什么日子不好选,偏选十五月圆之日,这么折腾下来,几乎将他掏尽。
他首次尝到“空荡荡”的滋味,以往充盈于每个指端的气全都消殆掉了,他像被刨空的容器,当夜,他痛到晕厥,连在梦里都痛,因梦中有她,让他恨恨追着,怎么也不愿为他伫足。
这些天一直如此,彷佛就这样了,也不知有无愈好之日。
当他察觉到那声叹息时,那人已靠得太近,就在纱帐外!
“谁?”竟能躲过燕影溜进他的轩房!
他冷冷眯起眼,正欲起身,垂纱在这时被对方只手撩开,来的是一名女子,青丝披散,穿着单衣和背心,腰间系着细带,她微微侧身,月光于是镶上她的脸,在她眸底跳动……凤锦看傻了,上一刻的冷厉不知滚哪儿去,他喉结上下滑动,表情很呆滞。
“你……你、你……”
“我回来了。”上官净淡声道,神态一贯沉静。她其实险些说不出话,因为他瞧起来确实如燕影所述——很不好。
他的脸红痕满布,双颊明显凹陷,似乎连呼吸都颇感吃力。
她大剌剌地坐下,不由分说便抓住他的手,指按在他的脉上。
脉象虚沉,病态横生,她还想再探,男人陡地收回手,凤目凛瞪。
“你不是说南蛮太远,不回来了吗?还来干什么?”
“我不得不回来。”她语调冷冷清清,借着淡薄月光打量他。
凤锦心一惊,冲口便道:“你要想回来讨休书,三个字——办不到!”
“为什么?”她问,边脱下自个儿的鞋袜,双腿缩进纱帐内。
“……什、什么为什么?”竟然结巴?!他不满地蹙起眉峰,两眼不由自主地盯着妻子雪润的脚趾头。
上官净静瞅他好半晌,清淡嗓音突然道:“我好气你、好恨你。你知不知道?”
明明不是月圆之夜,凤锦却觉得喉中泛甜,都快呕血了,双目、两耳和鼻问同时漫进一股热气。便如七窍欲要渗血而出。
心痛难当,他倔强地撇开脸,一幕黑影突地朝他袭去。
他被扑倒压制住,双腕也被接在头的两侧。
这是干什么?!妻子的脸突然靠得极近,他呼吸到她的呼吸,身躯感受到她的柔软,简直筋软骨酥,都已经很没力了,这会儿更无力。
“我真恨你、真恨你、真恨你……”她哑声低嚷,双眸在幽暗中发亮。
凤锦挪不开视线,耳中轰轰响,有什么滴在他脸上,一滴、两滴、三滴……无数滴……于是面颊一片湿热。
他猛然恍悟,她在哭。
她的泪水成串掉落,也滑进他唇齿之间。
“净……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