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气。
今日之前,她还以为他性情一直是温和斯文,原来抑郁温文的外表下藏着驴子脾气,倔起来挺气人,都惨成这副模样还发倔,却不知越是装强梁、装硬气,那神态越是可怜兮兮,像头受伤的小兽,不自量力还想冲着谁撒野。
真糟糕,怎会瞧见他这一面?咦,她要走得掉就好。
嘴角泛软,她深吸口气抿住,洗过巾子后再一次帮他净脸。
“你……你笑什么?”凤锦蹙起眉峰,欲拨开巾子,倒被她轻松制住。
他的手腕皮包骨般精瘦,腕骨大大的,皮和骨之间不生肉似的,握在手心里惹人怜惜。她迎视他,见渗血状况渐缓,高悬的心终于慢慢放落。
“我没笑。”至少忍住了。
“你有。别以为血蒙了眼,我就瞧不出。”
她秀鼻略皱,像要哼他,但没哼出声,踌躇了会儿道:“你让我想起一个人。”
他嘴绷成一线,一道道深浅不同的红泽仿佛是活的,交织在睑上,那表情有些可怖。“……是让你想起某个男人吗?他是谁?”一喘,挤出声道:“你在西海玉灵峰上的情人?”
“你胡说什么!”急斥了声,她心音鼓动,背脊陡地一挺。
“那么是谁?”他像精神些了,靠自个儿撑坐起来。
今夜的他……唔,有些古怪……好吧,不是“有些”而已,是“相当”古怪。上官净对他将月圆之夜七窍流血一事说成是邪咒之罪,她还不能完全信服,或者当地百姓和他皆深信无疑。但那无法说服她。只是她撞见他这等惨样后,他待她的态度似乎不太一样,有点咄咄逼人,斯文仍有的,可惜仅是表相,底下却浮动着近乎乖戾之气,透出一丝野蛮。
“我想到我小师妹,她叫杜青青。”她幽然道,压下欲上前扶住他的念头。
凤锦明显一怔,没料到这样的答案。
“你发倔时的神态,跟青青有点像。”
“我没有发倔。”
你有。明明就有。上官净没驳他,就像青青要是嘴硬辩称着什么,她心知肚明,却也不戳破的。
一想到这个才十五岁的小师抹,她愁绪再次盘踞胸闾。那日她赶回玉灵峰,小师妹早不知去向,虽未落进大师姊和二师哥手里,却也没留下丁点蛛丝马迹供她追寻。但,青青向来聪明,甚至有些老成了,只盼她若逃出玉灵峰,能把自己安顿得妥妥当当,别受罪挨饿了。
“我……我不是你小师妹……”口气很闷。
“你当然不是。”
“……那就别冲着我发怔……”
心咚地一跳,她张唇欲语,却倒抽了口气。
“你做什么?”在她面前努力撑坐着的男人,正很费劲儿地脱衣!
“这么臭,全是烂泥腐叶的气味,我……我躺着……想吐……”这倒是真话。
见他昏昏然闭目,两手往身上胡扯乱抓,扯掉衣带,抓开衣襟,露出胸膛,上官净嗓声微绷地道:“可是你还在出血,别乱动,你……凤锦!”
他蓦地往前栽。
上官净倏地靠近,接住衣衫不整的男人。
她双手环住他的肩背,以防他跌下榻,他的头则软软搁在她肩膀上,乌长发丝垂散她半身。
“凤、凤锦?”一想扶他躺落,他的手即也环住她的腰,仿佛寻到一根足以顶天立地的主心骨,茫茫无所依,只能赖紧她。
“你喊我名字,我……我很欢喜……已经好久没谁这么唤我了……”
他口鼻喷出热气,含带鲜血气味,上一刻还固执要赶她走,此时仿佛更陷迷阵,强装的硬气崩坍一小角,说着教人心发软的话……她没办法狠心推开他。
“很痛是吗?”她忍不住问,因他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