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春,清晨。
大地翠绿,呈现勃勃生机。
道路灰白,蜿蜒伸向远方。
健马却是火红色的,就像唐晓八的心。
此刻他呆立在十字路口,回首望向唐家堡,隐约可见那些高墙后的楼阁筑,似乎正向他挥手告别。
“再见,娘亲!”
“再见,唐门!”
唐晓八用力地看了最后一眼,忽然翻身上马,双腿用力挟拍马腹,一人一马如离弦之箭,向着唐家堡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马在疾驰,唐晓八的心却在翻腾。
昨日,欢乐无限。
今日,惆怅满怀。
昨日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既是他过的第二十个生日,也是他行冠礼之时。
冠礼简单而庄重,娘面带微笑,亲自为他行礼,话却只有一句:“孩子,你已长大成人,去做你想做、该做的事,保重!”
唐晓八很惊讶,因为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娘的笑容。虽然笑容有些生硬,但他看得出这笑容发自娘的内心,在真心为此事高兴。
“为何我行冠礼,离开唐家堡,娘会高兴不已?”
可惜他并没有机会发问,因为行完冠礼,与往常一样,娘又回到那竹林后的阁中,织布拭剑,日日如此,年年如斯。
唐晓八也曾好奇地问起原因,可惜娘除了摇头,没有任何言语。
他也曾偷偷溜进那间陈旧阁,仔细观看,甚至拔出过那柄剑,并无奇特之处。他确信,那是一把非常普通的剑,只是剑身较短,大约一尺二寸。
唐家虽大,却几无他容身之地。
从唐晓八出生开始,娘当着唐家老祖宗及在场所有人的面,挥手发誓,绝不让他学习任何唐家的武功与毒技。
早些时候,除了老祖宗之外,无人相信这样的誓言。同龄的兄弟姐妹们离他远远的,如同躲避瘟疫。待过了习武的黄金年龄,见唐晓八依旧不会一招一式,所有人逐渐接受并相信了这一事实。
要知道,唐门子弟,从接受严格的学习与锻炼。不仅如此,打饮食安排也特殊非常。因为唐家威严需要传承,需要最好的传承者,故而家族的竞争激烈异常,打好基础也显得格外重要。
唐晓八只有在读书写字的课堂上,才能与家族的兄弟姐妹们聚在一起,那也是他最欢乐的时刻。只可惜,随着年龄增长,这欢乐也渐渐少了。
唐晓八并不责怪他们。
他们忙碌非常,似乎天经地义。以确保每年在老祖宗的寿诞上,一展所学,获得认可。
只有唐晓八,显得清闲自在,另类非常。
此时唯一能明白他的只有娘亲。他可以无拘无束地在唐门里闲逛,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任他欲取欲舍,为所欲为。
好在他身体健康,机灵乖巧,还长得一表人才。家族里,已有好些外戚前来提亲,却皆被娘亲婉拒好意。
昨日,家族里的每个人都已清楚婉拒提亲的原因。因为唐晓八将要离开唐门,独自到江湖里闯荡。
一个身无绝技的人,孤身上路,行走江湖,无疑是九死一生,与流放并无差别。
然而,这并不是下限。
“最重要的事,任何时候,绝不能向任何人提起你的唐门身份。”
这句话是在他行冠礼时,老祖宗亲自下的命令。
暗地里,一些人在惋惜,毕竟谁都看得出,唐晓八是一棵好苗子,只可惜,这苗子的来源道不清,说不明。
老祖宗的命令,无疑卸下了唐晓八最坚硬的外壳,让他所有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世人面前。
他如同唐门的垃圾,被无情的扫地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