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比山外气温更要低些,虽然没有在下雪,前些日子的积雪却也没有化掉多少,还是很冷。
出来了很久,背后竹笼背箱里的水都冻成了冰疙瘩;那些用来充饥的面饼子也硬邦邦的,冻得跟石头没什么区别。
正发愁晌午的伙食如何处理呢,转过一个弯,季浩然眼前一亮,路边赫然支着个茶水铺子。
一个土坯的柴火地灶在茶水铺子里生着火,红红的火膛里都是又粗又硬的干柴,烧得噼啪作响。
灶台上,放着个南瓜大小的红铜水壶,一尺高的火舌从灶台与水壶的空隙间蹿了出来,舔得水壶的下半部分发出暗红色,水壶里就咕噜咕噜的响做一片,从比烟杆还长的特制壶嘴向外冒着滚滚的白气。
围着红铜水壶,灶台边上还砌着一圈打茶围的土陇。
土陇上紧紧贴着壶壁放着一圈肉馒头,还夹杂有小半块肉干。不消说,都是借着铜水壶壶壁的热量来烤软了,才好趁热吃下肚子的。
季浩然连忙紧了紧身后竹笼背箱的带子,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了前去,踩得地上一层冰霜积雪咯吱咯吱作响。
“店家?店家在吗?”
等得进了茶水铺子,稀奇的没有看见伙计在忙活,整个茶棚里空空落落的,一个人也没有,安静得很。
季浩然呼喊了茶棚老板几声,没见有人过来招呼,略为寻摸了半圈,只看见靠近茶铺的大树上,被削掉了一小块,上面有字:“若伙计不在,各位客官自便。”
心中不由就多了点了然:这等苦冷寒天,那茶棚的茶博士怕不也是耐不住冷,躲到什么更避风的地方去了吧。
也就作罢,不再找老板或伙计了。
不管怎么样,能在此山间少人之地安排个茶棚,还是很好的。
季浩然也就不干等了,抖了抖伞面的浮雪沫沫,收了油纸伞,就随意选了个最靠近灶台的座位坐下。
送了送肩膀,把背后的竹笼背箱卸了下来,轻轻搁到了长条条凳的边上。
正要打开箱笼,从背箱里掏出干饼子来;忽然神色微微一动,鼻子嗅了嗅。
好香啊,是打茶围的土陇上散过来的味道。
定睛看去,那些个肉馒头都烤热了,腾腾的冒着香气,裂开的细面口子处,有个别的肉馒头还滋滋的冒出油花来。
半截拳头大的肉干也被茶壶的铜质壶壁烤得边缘微微发焦,散布到空气里的肉香味格外钩人馋意。
吞了口口水,摸了摸腰间的钱袋子。里面十来枚铜元是要备着返程用的,有点不舍得花。
那肉馒头闻着还真的很好吃的啊,可惜没有明码标价,伙计又不在,这就有点踌躇了。
正犹豫,背后传来扑棱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落下来的动静。
季浩然回头看去,是一名年龄相仿的男子踩到了积雪掩盖的枯枝,发出的突兀的响声。
男子离得不远,正大步向着茶棚走了过来。
马上内心就不再冲突纠结要不要不问自取了,季浩然慌慌张的整理了一下衣服上的皱褶,端正的坐好了。
男子进了茶棚,见到季浩然,面色略有诧异:“咦,刚刚才到的吧?”
季浩然道:“正是。敢问兄台也是黑水书院聘的新教习么?”
对面的男子气质衣饰都很像是做学问的同行,故季浩然有此一问。
他眼前一花,依稀见到对面男子眼中有青色火苗一样的光一闪而过。眨了眨眼,再细看过去,并无异常之处。
嗯,想来是看岔了。
略微走神,就听对面的男子回答道:“那倒不是,苏某只是过来取些零碎东西,事毕则走。兄台看起来仪表堂堂,想来就是那‘黑水’书院的新教习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