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行人对于时间的把控可以说是相当严厉了。
从镇上的车站出发是傍晚时分,抵达省城汽车西站则是深夜。虽然不知道具体时间,在这个过程中不断涌现的记忆,却让我仿佛在两个显示屏之间切换,也因此将眼中看到的两种景象进行了逐一对比。
无论是我和余书所坐的位置,还是夕阳大片洒落在她身上、映照出来的微醺侧脸,都将两份相似的景致重叠到一起。
唯一的不同点,只有坐在这里的人。
大概是厌倦了一言不发的沉默,汽车行驶了大概半个时之后,余书终于忍不住开口。
“我说你……”
“当时为什么没有拒绝她?”
相当直白的问题。
直白到,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去回答。
我绕开这个疑问,而是反问道:
“你看到了?”
我所说的,当然是指那份记忆。
这句话说出口之后,我很快又察觉到自己的愚蠢。
“当然看到了。”
余书撇了我一眼,将红色镜框往鼻梁上推了推。
“这是执行人的工作。”
没错。
作为执行人的余书,既然被赋予了一步步将我引导向记忆彼端的使命,她就必然要知晓那个暑假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我的视线落在余书始终带着的文件夹——说不定里面就记录着那个夏天发生的一切。
余书没有在意我的视线,而是将话题重新带回。
“你为什么接受那个邀请?”
这是知晓我和宫贞雨的关系之后再正常不过的疑问。
确实,我们从入学直到毕业都一直保持着不算差的关系。
正常来说,像我们这样和其他人关系不怎么样,彼此还算亲近,然后又在同一个部团以几乎“两人独处”的形式度过将近两年。
就算不擦出恋爱的火花,怎么样也都是关系莫逆的朋友了。
可事实又是如何?
三年时间仿佛没有在我和宫贞雨的关系之间留下任何痕迹。
初入学的我们,对彼此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在同学们眼中,我是为数不多能和宫贞雨交流的人,但我很清楚、自己根本就是她眼中的“过客”——一个比其他人而言停留时间稍微长上一些的过客。
我们会进行简单的沟通,偶尔也会就着一个话题攀谈。就说话的次数和时间而言,我和宫贞雨沟通的总数说不定比班上其他同学加起来都多。然而……也仅此而已罢了。
这只是维持在最表面状态的朋友。
对于没有朋友的我们来说,这样的关系到底能不能称之为“朋友”都不知道。
按照正常情况来说,有了这样一个看上去不算差的开局,之后的两年多时间相处,两人的感情怎么着都应该有所进展吧。
结果直到毕业,我和宫贞雨还是像之前那样不急不慢地相处着。
我不会对她提起自己的过去,她也不会将自己真正在意的事情告诉我。
停留在表面的关系,一如高中刚入学的那段时间。
在这种情况下,某个傍晚,宫贞雨对我说:
“我们私奔吧。”
毫无征兆的邀请,看上去就像一句玩笑话。
当时的我确实将它当成一个玩笑了。
我点了点头,随口应承了下来。
结果等到半个月后、高考结束的那个傍晚,宫贞雨真的出现在我面前。
“我们走吧。”
逆着夕阳,她朝我伸出手。
触碰她的那个瞬间,我在思考什么?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