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含着每日自大昭重金采购、经驿道快马加鞭送来的新鲜樱桃,红唇红樱两相映,逗引着帝濯来吻樱桃吃;帝濯每吻,美人灵巧,便立刻避开。两人嬉闹,美人呻吟,都教那西凉王听在耳里。
这是奇耻大辱。西凉王面色涨红,但强忍着,再忍着,将泪活活逼了回去。
那年恰是酷寒严冬,大雪纷繁,西凉王转眼便是一头一身几寸厚的雪。不知过了几个时辰,他唇色绀紫,面白如雪,昏昏欲死。
就在真的死去的那一秒前,帐中却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醇厚而带些几分嘶哑,西凉王恍惚听着,突然心底溢出恐惧,汗毛直立,难以自持,瞬间清醒了过来。
帝濯在帐中笑叹:“原来是西凉王来了啊。美人惑朕,教朕轻慢了西凉王,实在是……美人之错。”
哦,是这样。是美人的错。
西凉王恍然想起,他似乎很久很久都没听到美人的声音了。
帐前垂着的青羊皮掀起,身形魁遒的男人缓步迈出。男人已将知天命,看上去却极年轻,心里烧灼不停仇恨的火低却了他的年龄。他神色漠然,似讥似嘲,身上披着九色螭璃的龙氅,一手提剑,一手提着美人头。美人温热的鲜血流了他一身,在酷寒的帐外结成腥甜的冰。
西凉王死死地瞪着他,恐惧到瞳孔发散。
帝濯漫不经心扫了一圈天上天下的大雪,才将视线移到西凉王身上,清凉凉地,仿佛看着些甚么虫豸:“哦,你在这儿啊。”
全身几乎都冻到失去知觉,西凉王勉力控制双腿想逃,却丝毫移动不了。他伏跪在那里,满心将死的空落。
帝濯的声音在他头上响起,极遥远,如在云端:“朕的眼神不太好,记性也不太好了。当年酒泉之战,你可记得?朕仿佛想起,那时的西凉王也是你。”
满头白发的西凉王头皮发炸。他还记得!这个男人,他都还记得!
帝濯见西凉王两股战战,畏畏缩缩,纵声长笑,将那美人头丢在了他眼前。
“王?不过刍狗耳。”
后大殷史官写下西凉王与帝濯的会面,用笔激昂:“嘉烈帝三十年,帝大破西凉联军。西凉王出城降,帝于军中会西凉王,杀美人韩姬震其心,剜凉王双眼夺其志,裂表碎玺,长笑驱逐之。”
那年,帝濯大军长驱直入,坐镇西宁城。帝濯撕毁和西凉多年以来的宗主国协定,彻底将西凉领土吞并入大殷;剥夺西凉王王位,屠杀西凉贵族男人,西凉贵族女人俱没为奴。哭声百里,血流漂橹。
这是大殷历史上浓墨重彩的大事,便是后来大燕破关覆灭大殷,帝濯剑杀韩姬、折堕凉王的故事仍被写成话本,故事在殷人常去的瓦舍里由说书人的口辗转存留。
而那时的苏麦,也因此被迫改变了本平静的生活。
西疆平定,母亲和外祖母便不必再东躲西藏。帝濯张贴圣旨,召徽懿翁主回朝,为他统领西凉。帝濯暴虐,既然降旨,何人敢不应?徽懿翁主在帝濯兵入西宁城的那日,便已预料到日后,早已收拾好行李待诏,苏黛灵自然也会随着她。
只是——苏麦该怎么办?
卫虞和苏黛灵并不想将她带回到西凉去。和她们的命运纠缠在一起,她们亏欠这个孩子的已然太多了。而且那个时候,因着动乱,苏麦正有悄悄离去的机会。
苏麦出生后不久,西凉便叛离大殷,出兵围困了天水城。那时西疆动乱,别处亦不平静,大殷四面受敌,战火纷迭,苏麦出生的消息便没有被及时禀报到大殷帝都盛京城。在大殷帝都的记载里,屋兰县主并没有苏麦这个女儿。
更何况,大殷皇室女性贵族的称号是世代降袭,苏黛灵的封号已传三代,轮到苏麦这一代,已是无爵可袭。既然无爵可袭,便可能脱却沉重的血统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