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光线昏暗,长案旁是二人高的书架,上面累累堆叠着一摞摞线装书和卷宗。那影子闪到书架后以庞大的架身掩住自己,轻轻巧巧取下一本书,正要翻阅。
她突然停住了手。
有哪里不对……
四面幽然静寂。
外面传来一声笛,低回婉转,绵长不绝。
书房的顶灯火烛突然燃起。
“屡次大半夜闯别人的书房,可好玩儿?”
身后极近处,响起带着几缕酥软笑意的话音。
陆凝眼睁睁看着那本无所凭依悬在空中的书骤然落在地上,好大的一声。他心痛得一偏头,不忍直视:“见鬼,她偏生第一本拿的是我的戏折子。随便什么别的也好。”
室内仍旧是空无一人,地上也无影子,空气却在微微波动,除非武学上有造诣,常人根本感觉不到。那透明的身影矫健灵巧,挪腾让过书房内案几,转眼便要从屏风缝隙里闪出去。
然而几步之遥,立地的长屏却骤然一捋,眨眼间严丝合缝,将那一面墙生生堵死。
“你出不去了。长屏内有活动的机括,紫松胎里又嵌了千百锻的芝麻雪花镔铁,比正经的墙更结实。”
陆凝边说着,边滑开那扇伪装成工笔花鸟画的暗门,举步踏进了书房内。
暗门设计极为精巧,工笔画的画纸是特殊材料,在陆凝这边恍若无物可以将书房看个通透,在书房那边却只是一幅笔态逼真的花鸟画,没有半点其他的痕迹。只是两侧的声音都能互通,这暗门设在书架一侧,陆凝刚刚站在暗门后,话音直接就落在了眼前人的耳朵里。
屏风合上后,她便静静站着不动了,陆凝看着那背影素衣墨发,身姿修长,情知是个女人。
他心下沉吟,回头对着王兴道:“你可能看得见她?”
王兴跟在陆凝身后,抻着脖子四面一瞧,不由得出了一身的白毛汗,颤着声道:“奴才是真的什么人也看不见啊?王爷你……你没眼花吧?”
陆凝叹口气。
“猜到了。你出去吧,我单独在这儿待会儿。”
见王兴迟疑,陆凝颇无奈:“外头一庭的暗卫,个个儿比你会打架。你还有活没做,今晚药膳依旧要红参野雉鸡,熬好了端到这里就是。”
王兴左右踌躇,到底嗐了口气去了。
陆凝滑回暗门。
他看着那姑娘背对着他,手抚长屏寻找机括许久却一无所获,忍不住一笑,换过燕然话来:“虽说是算计你,我倒还真没想到有不会穿墙的鬼。”
姑娘迟疑了一下,叹了口气,落落大方地回过头,声如冷泉流淌过陆凝脑髓,淩淩使人神智清醒:“你是谁?”
奇谈异志里女鬼转过身,总是一张獠牙凶恶的脸。陆凝本也有那么半分忐忑,但他到底想不到会看见这样一副容颜。
姑娘杏白瓜子脸,两泓秋水眸,右眸角坠着盈盈一颗滴水泪痣,其容貌白皙明丽,神色清冷恬淡,气质端然,肃素不可侵犯。
她已不是稚嫩少女,举止成熟,大约有二十岁出头;身姿单薄却坚韧,一头墨云般长发直坠至脚踝,着样式简朴的素白纱衫,看起来颇像道袍,却不知是哪朝哪代所制。
虽不是活人,只怕也来历不浅。
“这儿是永昌王府,我是当朝皇五子永昌王陆凝。”
陆凝稳一稳心神,道。
姑娘直视着他,淡淡开口:“我叫苏麦。”
她周身上下都无妆饰,只长发掩映着的耳垂上坠着一双润泽的白玉珠儿,远远看过去丰然生腻,细致如脂,想来是最上品的和田羊脂玉所琢磨,随着她开口而轻轻跃动。
“我本想着以自己如今的状态,没有人能意识到我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