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门楼上,男人独身立着。
满世界漫飞翻卷的大雪。放眼望,整座下京城白茫茫的一片,太极门楼腾凌孤高,朔风疏狂侵骨。
“师父。”
霜雪结了睫梢,男人的眼睛才乍然一开,露出半截死水般的眸光。
男人喟叹着。
“师父,朕倦了。”
“啅!你是倦了,星野未倦,天象未倦,因果变数未倦,交杀纵横未倦。你便倦了,能当的甚么?”
“我不知道,师父,我不知道啊。”男子喃喃着,“到处荆棘岐路,终于走到峰巅之上。本以为将是一条坦途,谁知却一脚踏空。阿弗……阿弗她再也不会回答我的疑惑。”
“呔!女人,总是女人。你子,气煞了老夫。”
男子身后,老者端然坐着,吹起一蓬花白胡子,灰眼睛像锐利的鹰隼:“谢弗丫头是死了。老夫一直冷眼瞧着那丫头,她比你要强千百倍——她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是揣着糊涂装明白!她要也是个子,老夫宁可死的是你!”
“我倒也宁可死的是我。”
男人垂了眸。
老者气极反笑:“你若能丢下两个崽子随她去,老夫也不拦你。”
男人听言,惘然回头。
他身后殿门半开半掩,缝隙里浸出三春暖意。殿中正设着地龙,角落摇篮里,两个刚满月的婴儿裹着襁褓、覆着紫貂裘,露出团团的脸儿来。右边的婴儿身量纤瘦,像是先天有所不足,此时正安然入睡;左边的婴儿丰足一些,却不肯安分,扭动着挣扎着,梦里死死皱着淡淡的眉。
“是啊,”男人轻轻道:“我丢不下。一笔冤孽债。”
“子,你要想好了。”
老者紧紧地盯着面前的男子:
“丢不丢是一码事,保不保是另一码事。如今天生异象,大雪连绵,生灵涂炭,大臣的奏本堆叠如山,言官个个挤破了脑袋。所谓杀破狼入庙,‘荧惑守心’‘孛慧飞流‘,客星犯紫垣,太白扰帝宫。万千乱象,都应在这两个崽子身上。你是保也?不保也?”
男人慢慢回过身,凝着天上天下的大雪,眼底有精光点点凝聚:“师父也信这些星象胡说?”
老者一哼:“子,你是昏了头?老夫信不信又如何,朝堂上蹦着的,朝堂下藏着的,是那些人逼死谢弗丫头,是那些人要杀你的崽子,是他们信得厉害。你却奈何不了他们,只能在这儿逼问老夫。”
“我明白,阿弗这一胞龙凤双胎,女孩儿也罢了,他们想要我移祸自己的儿子。荧惑守心,堵不如疏,掐死孩子以绝后患,倒真真儿是好办法。”
男人竟微微地一笑:“他害得阿弗死,我是很想掐死他。”
两人不再出言,城楼上一脉悠长的寂寥。
许久,男人恍惚立着,似乎能听到雪落地的声音:“师父,我知道你终究是信的。信命数,信天星。”
老爷子难得放缓了情绪:“嗯。”
“他是客星?”
“子,你真想知道?”
“朕当然想。”
“他不是客星,他是紫微。”
男人一怔,猛然回头看着老者:“师父,你在说什么?朕没听清。”
像是得了什么好笑话儿,老者大笑起来:“子,你没听错。他们说你的崽子妖星祸国,老夫本就不信。那些黄口儿嚷着甚么星宿异象、诸生邪妄,老夫我却要说——应运帝王出世。子,你该让贤了。”
男子定定地伫立着。
他目光的尽处,有朔风自城池的另一头呼啸肆虐,穿空而过,碾雪如腾龙。他静默着,那天上天下的狂雪朔风里仿佛有一股力,俯临整座京城。
他低低道:“难道……命定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