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医生朝他面露微笑。
“这就是你会爱上她的原因吧。”云游话锋一转,“但是为什么又回到你一开始的样子了呢?是什么让你不再怀疑,你脑中那些和女医生大学同窗,恋爱,乃至结婚生子的记忆不是虚假的?”
“本来就是真的!”病患被戳到痛处,他面色涨红,“我当然也怀疑过这些记忆,但是我为了验明真假,特意找她对过。那些场景,那些细节,甚至精确到对话,都和她说的一模一样!我有什么理由来怀疑?”
云游侧过眼,发现女医生唇口翕张,像是要说什么。但因为考虑到诸多因素,又面色尴尬地隐忍下来。
云游了当道,“女士,你其实知道为什么吧?你现在的做法不是在治疗他,而是在帮他沉浸在他的妄想之中。”
女医生无奈的低下头,她怀里三岁大的孩子正好奇地左顾右盼,“我的日记,他看了我的日记。”
“你的日记?”
“对。”女医生点点头,“我从大学开始就有日记的习惯,除了少数几天,日记本上很少有空缺。有一天因为我来诊所来得太急,把记录患者的日记和自己的日记弄混。虽然有提前发现,但最后应该还是让他不小心看到了”
云游会意,“所以你的生活日记上记录了你和你丈夫的往事。而病患因为妄想症,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把那位丈夫角色换成了自己,是这个意思吗?”
女医生的眼神不言而喻,她没有继续说什么。
“骗人!”病患已经开始恼羞成怒,他指着云游和女医生,“你们两个合伙来骗我!”
云游摇摇头,对女医生说,“你刚才说你的日记上其实是有几天空缺的吧。”
女医生点点头,她暂时将孩子放到地面,三岁的孩子早就学会了走路。
腾出手后,女医生将左手袖管捋起,一直捋到肩膀。
最后翻开手臂,只见在她的手臂内侧深处,有一条蜈蚣似得的缝合印记,一直从她腋下贯穿到她的手肘窝。
女医生解释道,“这是大学毕业,在和丈夫订婚时留下的伤痕。那时候因为这个伤,日记不得已断了整整大半个月。”
云游看向病患,“你能说出这条伤痕的由来吗?这么大的伤口,你应该不会忘记吧?”
病患的目光开始四下飘忽,他想努力回忆,但反上脑海的唯有一片空白。
刚才愤怒的情绪也逐渐转化为焦虑,他似乎很热,额头已经溢出汗液。
身子也开始到处发痒,只能不停地抓挠后背,却还是无济于事,瘙痒和燥热根本没办法抑制。如同梦魇般正将他逐步吞噬。
经由云游眼神授意,女医生说,“订婚成功那天晚上,因为太激动,在吃饭的时候喝了些酒。所以回家的时候不小心在附近的建筑工地摔了一跤,回过神来时手已经被割出一大条裂口。缝合手术后,整整在医院躺了半个月才康复。”
“不可能。”病患的情绪上升至前所未有的不稳定状态,有些趋于疯狂,“假的事到如今,你们告诉我这些都是假的”
他摇摇欲坠,双手从桥栏抽离,转而抱着脑袋,身体佝偻得仿佛要蜷成一团。仅靠半双脚掌支撑着他在那片方寸之地的全部重量。
到最后就连他的脚跟都开始虚浮,全身痉挛般颤抖不堪。他在挣扎,好像在和看不见的魔鬼搏斗,依靠最后一丝理智让自己免于被拖入深不见底的绝望之渊。
他已经没有闲暇之心来关心自身安全,生命在这一刻显得无足轻重。
他更迫切需要的,不是什么逃出生天,而是有人来告诉他,对他而言,这个虚无的,充斥着谎言的世界还有不需要它怀疑的东西,还有让所有人都为之颤然的真理存在。
可他还没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