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高俊心下暗喜,眼下算是敲了一块开门砖了。
“行省下令纥石烈鹤寿都统率其部署撤退至浍河堡,都统下令我部在大营等待辎重,然而黑鞑骑兵来到,我军且战且退,勃极烈纥石烈公端负伤,至今昏迷,全队人马三停折损一停,伤者无数,根本没有什么辎重。”
高俊顿了顿,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整个百户人困马乏,舍弃饮水、食粮,撤入阴山,才甩脱黑鞑,故而一路奔行到此地,暂作休整。”
“你是说,纥石烈鹤寿处置不当,才导致你们战败的吗?”张翰面无表情。
“属下绝对没有怪罪都统的意思,但是再这么下去,浍河堡方向就危急了。”高俊当然清楚张翰还没和自己关系好到听自己诉苦伸冤的地步,眼下的重点是说张翰爱听的预测,然后给自己谋个回家的机会。
“独吉平章最初就不应该耗费人力修建界壕,数百米借号固然周全完备,但是只要黑鞑集中兵力击破一点,所有布置都将完全落空。所以,就有了今年年初的乌月营之败。此后本来也有机会在桓、抚、昌三州集结兵力,逼退黑鞑,但是平章又放弃了三州,将十几万匹军马送给铁木真。而完颜行省又不敢与敌军交战,率领主力部队撤退到浍河堡,浍河堡地处偏僻,十几万军队囤积于此,有何作用?”
“浍河堡乃是宣德通往西津的要冲,怎么能说偏僻呢?”
“但是黑鞑的目标不是西京,而是中都!”
“荒唐,”张翰眉头一皱,看上去倒也不是十分生气。“中都是国家畿内,天子阙下,黑鞑岂敢冒犯天子?”
“你装的像一点行不行?”高俊在内心里吐槽,但还是顺着对方说:“黑鞑铁木真狼子野心路人皆知,此贼丧心病狂,大有可能啊。黑鞑如果长驱直入,宣德州、德兴府、居庸关都无兵可守,黑鞑就将兵临中都……”
“行省有十几万精兵,铁木真岂会不管不顾,进攻中都?”
“行省畏战,必为铁木真所败……”
“住口!”张翰气的胡子尖儿都在微微颤动。“你敢妄议国家大员?”
高俊连忙俯下身子,连声称罪,知道自己失言了。
在封建社会,印象和上位者一致固然重要,但是维护尊卑秩序也绝对不容置疑,无论高俊和张翰的观点多么一致,但是高俊身为下级,胆敢批评行省的行为会让张翰十分反感。尤其是,高俊对于这帮在金朝为官的汉人士子的道德节操实在没抱多大的指望。
不过张翰到底没有过分为难高俊,毕竟这会儿找一个和自己意见一致的军官实在太难了,大部分猛安谋克的勃极烈都还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态度,坚定的相信和黑鞑的战争是怎么打怎么赢,这个年纪轻轻的临时指挥官,忧心一些存在的问题,已经是相当难得。
“念在你一心为国,所谈所论尚有一些可取之处,姑且不问你罪,但是此等事体万不可妄言,汝辈慎之!”
“小臣谨记。”
“尔等忠心敢战,我便予你马匹粮糗,你军前往浍河堡,向行省复命吧。”
怎么说了半天又绕回来了?你既然默认了我的话,还让我去浍河堡,这不是让我送死吗?高俊咬牙切齿,上位者们还真是不管我等死活啊。
“大夫,小臣以为,我等留在宣德为好。”
“高俊!你是要畏葸避战吗?”
“小臣是担忧时局啊。”这时候必须要下猛药了,高俊再次深深行礼。“先前大夫的谋划,才是老成谋国之举,两位行省消极避战,不听大夫忠言相劝,此战已经必定糜烂。届时铁木真就将南下。宣德州镇防军不过四五百人,德兴府驻军亦不多,倘若铁木真南下,用何抵挡?浍河堡不缺我这一个百户,宣德州每多一兵丁,就多一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