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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娘替了临渊,来护倾心。
临渊手里提着剑,护着倾心的轿子。
倾心在轿子里克制着自己心的慌乱,她从未想到家中的大变故会落到自己身上,她一直都觉得这种事情,总会有父亲在外面撑着,这些事情轮不到她看,轮不到她听,更轮不到她下决定跟背负之后的结果。无论好坏,她的心终究是慌乱的。一坐进轿子里来,一个人躲在里面,别人看不到自己了,手便是止不住地抖。脑中不停地想着若是事情败了怎么办,她会去想象京城钱庄的残破,她会去想象其他人背地里对她的嘲笑,她会去想象审言师哥暗暗地叹息,她会去想象玲珑在身边说着安慰自己的话,她会去想象父亲失望的眼一点点地从她的身上扫过,不再去看她。母亲呢?母亲似乎不会说太多的言语,或许会给她做一桌子的饭,让她自己去吃?倾心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她不知道若是子山回来后她如何跟他言语,若是他知道了她的败,他还会捧着她的傲吗?最后想到的还是祖父,依旧是那双高傲不屑的眼,若是祖父仍旧活着他一定会嘲笑自己的慌,自己的乱甚至是他宁愿毁了钱庄也要侮下自己,辱下父亲。
她不能,绝对不能败,她想起祖父的不屑便是死也不愿意败。
有人敲着轿子,喊了声,苏姑娘。
倾心听出是临渊的声,稳了自己的气才问,余公子何事?
临渊来替月娘时便见到倾心的心乱了,他知道乱了心的人,常常不自觉的去恍惚,这种乱不是前几日对那种对外界的惶恐,只要有贴着心的人立在身旁便能够稳下来。这次的乱是她自己心中的安稳乱了,若是不能越过,若是不能自己稳住,便是一生都惧着这种怕。
临渊见惯了生死,这些怕,这些慌都早已贴着亲近了。每次面对生死,这些怕都从心里冒出来,怕久了反而成了习惯,这些怕在冒出来时却成了兴奋。有时候临渊常常怀疑自己是个嗜杀的人,如若不是那怎能在面对生死,当把剑刺入到他人身体里时,那些温热到烫手的血溅到脸上,溅到手上,溅到身上的时候,想的不是自己终于活下来了,而且对方终于死去了。不想把剑收入鞘中,却想把剑一次一次地拔出来,再一次一次的刺进去,刺得那具尸体的血都流得干净。
他夜里去见灵隐寺的方德大和尚,问,他自己何以如此?何以内心杀戮不止?
方德大和尚收了念经的声,问他,你知罗汉为何只求自己修业解脱而菩萨明明早已解脱却仍在红尘里助他人修业?
临渊不懂,只是回着声,不懂,只知道菩萨不忍众人受难,心里有着他人。
方德大和尚却笑,不,你懂了,只是你不自知罢了。
临渊修了两年的业才明了那夜的问,明了的那日自己在屋子里笑了半日,笑自己的驽钝,也笑自己的菲薄。他去见方德大和尚,辞了行,谢他的点拨,便收拾了佛衣,递回给了佛寺,仍旧扑进了红尘里,应自己对子山的诺。
临渊不敢大声去说话,怕惊了倾心,只是压着声说,苏姑娘,世上的小事,常有着谋算与心思,仿若是走一步算一步便能成事。但世上的大事却是人只能谋其事不能决其事。正如你夜中在客栈所说,难来了既然逃不掉,怕也无用。还记得当日佛斋所言吗?连佛都被世人的言语裹挟其中,何况是人。是好是坏应着便是,无论何时,你身后仍有着人撑着你,无论是你远在杭州的父亲,还是京城中那些围在你身旁的人,莫要把自己看小了,看矮了。你仍旧是你,仍旧是苏家的大姑娘。
临渊等了些许,听到轿子里深深呼了口气,回着他,多费心了,余公子,已无事了。
下了轿子,玲珑早已迎了上来,扶着倾心出了轿子。
倾心问,都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