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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许是我常为了照顾风寒反复的敏敏姐姐往她家中跑的缘故, 她的爹娘近日里瞧我顺眼了许多。毕竟腊月里还如我这般顽强地行走在冷风中来看望病友的好姑娘不多了。

    这是个好兆头, 预示着他们往后再吃饭的时候, 我不必故作不饿先行一步。

    果不其然,今日我被准允与敏敏分食一碗撒了翠色葱花的清汤面。她的娘亲为我多拿了一双筷子。

    敏敏姐姐不大喜欢吃面, 只不过挑了两口便都给了我。她愈渐消沉,想来如今什么都不喜欢了,只喜欢酸秀才。每日唯一的精神粮食便是有关于酸秀才的全部音讯。

    我一边吃着粮食,一边给她灌输精神粮食。不觉外间天已大黑,临着出门时我打了个喷嚏,敏敏姐姐将她的棉衣裹在我身上,悉心嘱咐我跑慢些。

    十五岁烧尾巴的年纪了,她还当我是个小孩子。后来我想明白, 是我敏敏姐一直以为,岁月它走得很慢。

    想来因为上次与马车对撞的遭遇令我难以忘怀,跑出深巷后我听话了些, 刻意放慢脚步。

    路过桥洞时, 一阵寒风兜头灌来, 我憋了憋鼻痒,又是一个喷嚏。发喷嚏的声音使得耳边别的声音都朦胧了些许, 隐约听到似有人在说话, “初春三月……”

    我循着声转头看去,昏暗的桥洞旁, 破旧木门正敞着,冷风猎猎狂灌, 兜满那人的衣袖。借着一盏幽黄的灯笼,我才看清,那人是酸秀才。

    站在酸秀才对面的便是提灯笼的人。穿着打扮看起来是大户人家的小厮。

    饶是下人,也是富得流油的下人,酸秀才依旧对他毕恭毕敬。这大概是我们穷人的惯性。我哈着气呼噜热了双手才小跑过去,就站在小厮不远处。

    离得近了些我才发现,小厮衣上花纹与好几个月前撞我那辆马车旁随侍的有些相像。我心惴惴,裹紧了我的小棉袄。

    酸秀才觑了我一眼示意我稍等片刻。他与小厮拱手拜别,手里还捏着一张方方正正的东西。

    小厮转头时瞧见了我,约莫是想起鬼话本子里那些破破烂烂的女鬼,他的面容登时惨白,明显被骇住,缓了缓才啐地一口转头走掉。

    酸秀才望着小厮的背影轻叹一口气,捏紧物什的手青筋微起,忧心忡忡的模样。我望着他,“陆大哥,你手里的是什么?”

    “一张请帖。邻城有户富绅五十大寿,开春请我去说书。”他低头看向我,盯着我香噗噗的棉衣,没有挪开视线。

    “那你叹气作什么?这是好事啊,有人专程来云安请你去说书,还是大户人家,一定可以赚很多银子!”我忽然对他娶敏敏姐姐这件事又燃起了希望。毕竟我始终相信,有了钱之后再谈感情应当会容易许多。

    我一直以发家致富迎嫁景弦为人生终极目标的。这个世道教会我,发家致富之后,什么都会容易得多。

    “是几月前他家老爷来云安游玩,偶然听我说了一回书,才定下的。我也不知为何叹气,心里有些不安,担忧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我总是这样……”他苦笑摇头,收敛了情绪后又道,“大户人家里的,看着比寻常人规矩太多,所以令我担忧;实则,又比寻常人不规矩太多,所以也令我担忧。”

    彼时我已有些明白何为“规矩太多”又“不规矩太多”。但无可奈何,有关于权势的噩运一旦压来,我们终究无可奈何。

    “阿嚏!”想到此处,我打出今晚第三个喷嚏。嗯,如今我八成差不多大概可以确定,景弦想我了。

    “你得风寒了。”酸秀才的良心一点也不觉得痛,揶揄地瞧着我绯红的脸,当中戳穿我的心思,“想念你的人应当还在弹琴。快回去叫小春燕给你捯饬些姜来,他那般神通广大,让你喝上一口姜汤想必没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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