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过去了,班泊打了个哈欠,突然一阵骚动,几个伙计和一些人打起来,对方用的都是斧子,其中两人还有枪,伙计一看枪就胆怯了,不仅是因为自己人没枪,更因为枪一响就会惊动日本人,招惹麻烦,大家不敢铤而走险,只好眼睁睁看着他们跑掉。等李健和班泊赶到,那些人已经逃之夭夭了。
两个伙计受了轻伤,一个人说:“就是这个人,我碰上两次了,阿四就是他砍死的。”
“现在还有了枪,更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另一个人恨恨地说。
李健让人把两个伙计送去裹伤。第二天,他在帐房里看帐目的时候,注意到了一个问题,于是就问帐房:“不管什么货物,都收三成的抽头吗?”
帐房答:“是。其实,实际不止这个数,照例还有私底下的孝敬,这就不好说了。”
李健想想就明白了:不管什么货都收这么高的抽头,像是鸦片这样的暴利买卖倒还能承受,如果是一些利薄的不就只能铤而走险?
他接着问:”这么做不合理吧?难道就没人看出来?“
“也不是,从前不这样,日本人来了以后,生意受了不小的影响,大少爷接手后说要加码,改成一律三成,虽然后来大少爷不管事了,就没再变动。”
“你是老人了,知道这里面的厉害,这么做是杀鸡取卵,逼上梁山。你算算,怎么合理,该改就改。还有,晚上风险大,给的工钱要三倍,受伤致死的,我们也要抚恤优厚。你做个细账,我看看。”
李健想了想,找来班泊,直截了当地问:“私底下孝敬的事,你一定清楚,跟我说说。”
班泊的脸色有些发绿,李健安慰说:“你只说个大概,我不是针对你。你不说,我就只能查了。”
班泊只好不情愿地说:“客商总会私下谈好份利,我们私自放行一部分船次,至于好处,就是底下的事,我不好说。”
“大概估计一下,比如,十次里放几次?”
“难说,两三次是有的。”
几天后,果然就有客商开始纷纷找李健,酒席宴间,李健把这里面的门道也弄清了,回去找帐房算账,心里就有了数。等帐房把码头的各项进出做了合理调整,做了细账交给李健,李健又让帐房把那些放空的船次也算进去,最后弄出一个惊人的结果:在合理降低客商费用的同时,码头的盈利基本不变,伙计们的工钱还能提高不少,可见那些私底下的交易才是真正的水耗子。
李健把这些细目整理好一并交给了龙师爷,龙师爷拿给花名驹看。
“这小子还算上心。可是光会做账面的功夫,就怕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花名驹算是同意了。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既然想法好,那就让他去做,我们静观其变。”
李健得到花名驹的认可,开始一步步去除从前不合理的规定,先是主动给客商们的抽头做了合理下调,同时也拒绝了那些私下的孝敬,客商们不必用私底下的交易就达到节省费用的目的,自然也欢天喜地。伙计们的工钱涨了,尤其是晚上的工钱,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愿意上夜的人渐渐增多。把两头搞定,虽然总体收益因为调低抽头、增加费用而轻微下滑,码头的乱象却一天好过一天,人心也越来越齐。
李健白天晚上都在码头上,更多时间是放在了晚上。他在等那伙最让大家头疼的水耗子。终于在一个阴雨绵绵的晚上,那伙人一登岸就被认出来了,人数是上次的两倍,手枪、斧头开路,毫无惧色。
李健早有准备,事先给几个稳重的伙计也配了枪,一拥而上把他们围起来。
那个领头的冷笑:“你们敢开枪?如果把缉私队招来,那可是日本人,你们这些汉奸不就怕日本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