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李健看孟太太上上下下不方便,主动说:“孟太太,我跟你换换吧,你住下面,方便些。”
孟太太欣喜地说:“呦,那怎么好意思。还是算了吧。”
李健站起来说:“别客气,我这里什么都没动,你直接搬下来就行了。”
于是孟太太也就不再客气,把自己的东西拿下来,再把上面整理好,说:“那就谢谢你啦!我还真怕晚上掉下来吓着你们。”
一路无事,船到了安庆,几个人下了船,再往前走就是敌人占领区,既然任务在身,没必要去冒险,安庆还在自己手中,绕道陆路更安全。然而几个人走在大街上心情都很压抑,因为安庆有很多从南京逃出来的人,酒楼茶肆,街头巷尾,到处都在说着南京的恐怖。
“我有个亲戚刚从镇江逃过来,说不断有浮尸从南京漂下来,都一个月啦,还在杀!还说,其实小日本是从上海一路杀到南京的,见人就杀,见女人就祸害,不少地方都绝户啦!到处是孤魂野鬼,可瘆着呐!”
“我也有亲戚从那边逃过来,听说南京的空气都是焦糊味、尸臭味,那边的江水也都是腥臭的,喝水都难了!”
“是啊,谁还敢喝江水,十好几万的死人泡在里面!狗日的,作孽呦,要断子绝孙啊!
“听说连洋人办的安全区都不安全啦,鬼子说抓人就抓人,还专抓女学生。”
“我听说,有个孕妇,被扎了十几刀,真是没人性啊!”
“我听几个逃出来的人说,鬼子用刺刀挑着个孩子,还哈哈大笑!你们说,他们还是人不!”
“唉,估计死了有十几、二十万了吧!”
“我看打不住!我有个朋友是经营木材的老板,他牵头组织了一个收尸队,埋了差不多三万人!他跟我说,那叫一个惨,砍头的,开膛剜心的,拦腰砍断的,剁了手脚的,孕妇被剖腹取出婴儿,浇上油活活烧死的……,简直就是活生生的地狱!他说有个红十字组织埋了不下十万具尸体。南京那边光是收尸队就几十个,听说小日本自己还埋了烧了不少!还有直接扔进江里的。多了去了,数不清了!”
“我听着都打哆嗦,小日本下得了手?杀了那么多人,他们就不怕报应?”
“你们说他们什么时候会打过来,咱可不能落到小鬼子手里,死都不是好死!”
“唉,难道咱中国人就打不过他们?小鬼子就那厉害?”
“当兵的当官的都跑了,咱往哪儿跑?这一大家子,吃什么,住在哪儿?”
“祖宗数十年的基业,就这么白白丢了,心疼啊!”
“天杀的小日本,造了这些个罪孽,咋老天爷就不劈死他们?”
……
詹俊辉几个听着周围人的议论,饭都难以下咽,草草结束,几个人找了个僻静处,詹俊辉说:“天还早,我们分头雇两辆马车往北到铜陵,再往东经湖州到上海。这条线路附近基本上还是我们的地盘,从湖州到上海就都是占领区,比较危险。不过,有人会来接应,我们都要格外小心。”
路上李健认识了另外五个人,扮作学生的陈锋,扮成记者的明锐,扮成小商贩的董大发,扮成教师夫妇的梁栋和华雨。前半程还算平静,越是接近湖州,气氛越紧张和萧条,很多人纷纷弃家逃难,剩下的多是衰病之人,接近湖州的地方,更是一片狼藉破败,显然是遭受过杀戮,房屋被烧,人烟稀少。
李健的心情复杂悲痛:几个月前的战火硝烟依旧历历在目,没想到自己不仅活着,还会以不同的身份回到已经沦陷的上海。那些战友的遗体应当已被掩埋,他们抛洒的热血早已冰冷,失去尊严的上海会是什么样?
在临近湖州的道场山天泉禅寺,几个人装作是游客进香,李健跟着詹俊辉到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