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行和邝域的面前摆上了一桌丰盛的酒席,是自小贫困的邝域从没有见过尝过的饭菜,也是他人生的最后一顿饭,有个不好听的名字就叫“断头饭”。
邝域恭敬地给李天行斟上酒,独孤峰过来要阻止,李天行用一种悲哀到极点的眼神看着他,他竟开不了口,扭头出去了,屋子里只有两个人。
李天行举杯说:“邝域,我们相见恨晚,这一杯,我敬你!”
邝域坦然,死人为大,这一杯也没什么当不得的:“师长,那我就先干为敬!”一仰脖就喝了。东北汉子,喝酒好像是与生俱来的天赋,酒入腹中,就化为血液,浑身血脉贲张起来。
李天行也一饮而尽,再给两人斟了酒,邝域举杯说:“师长,我敬你!我就敬佩师长这样有仁有义的英雄豪杰!”
李天行苦笑:“我惭愧!让你去死,何谈仁义!就是个冷酷无情的混蛋!这一杯,是罚酒!”说完仰头喝尽。
邝域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师长,别当回事!不是说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来世我们能做兄弟,想想都美!”
李天行豪气生发:“好,别叫师长,叫我大哥、兄弟、天行!这辈子我是你哥,下辈子你是我哥,你罩着我,我替你死!为了兄弟,干!”
邝域见李天行豪爽如此,也放浪形骸,大声说:“大哥,干!”
两个人吃喝谈笑了大半夜,终于醉卧在残羹冷炙间。李天行再一睁眼,天已大亮,他挣扎着起身,觉得头重脚轻,锅子过来说:“师长,你就真这么作践自己!你烧得厉害,军医说再不去医院,要出大事!”
李天行觉得胸口堵着东西,喘气都疼,缓了缓,问道:“什么时候了?”
“十一点了。”
“邝域呢?醒了吗?”
“醒了。常旅长来了,和他在一起。”
“杜济远呢?来了?”
“来了。”
“跟他们说,出发吧。”
“是。”锅子出去了。
李天行来看邝域,杜济远满面泪痕,看到他就下跪:“师长,求求你,让我去吧。”
李天行俯身扶起他,他不肯起,就觉得一股力量托着自己,不由自主就站了起来。
李天行低沉地说:“杜济远,就成全你兄弟的情义吧!他不光是为了你,为了你一家,也是为了我,为了义勇军!他先走一步,或许我们很快就在下面见面!不过是早晚的事!你要怨要恨,就恨我吧。不能保全你们,是我无能!”
邝域说:”班长,别争了。人这一辈子没几年,能做件让自己骄傲的事不容易。我能为大家做件事,大家都能记着我,念着我,我真的觉得值!将来回东北,可能的话,带我回去,看着你们好好活,我就瞑目了!“
杜济远万般无奈,泪流满面过来拥抱邝域,哭着说:”兄弟,我这辈子欠你的,只能下辈子还!好兄弟,你一路好走!来世,我们做亲兄弟!“
李天行觉得这话好像在哪儿听过,旁边的廖文轩神色黯然,他也想起了多少年前,石墩子死前也这样对彭建中说过。
李天行没让杜济远和常心宽一起去,那样的场面只能是一辈子的噩梦,这个噩梦还是让自己来做吧。李天行和邝域坐在车上,快到的时候,邝域还是有些紧张,他想起什么,对身边的李天行说:”师长,大哥,我还有个心愿,希望大哥能成全。“
”你说。“
”我不想死在那些人手里,如果能死在大哥手里,我就没什么遗憾了。“
李天行看着他略显紧张的脸,心血翻涌,尽量平静镇定地说:”好,我送你最后一程!我的枪法好,你不会疼。“
邝域故作轻松地笑笑说:”那太好了,我不怕死,还真有点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