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行还是带着第二批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坐了半天车,等一下了车,四顾所及,眼里只有一种东西:雪。雪,白皑皑的雪,铺天盖地,真的和天一样宽,和天一样广,和天一样单调苍白,在这里,天就是地,地也是天!如果鸟儿飞到这儿,一定会迷路,也许飞着飞着就会一头栽倒在雪里,即使有翅膀,也承载不了这样无边无际的绝望!
所有人都看傻了,即使这些在东北看惯了雪的人,也彻底惊呆了。
“树呢?咋连棵树都没有?”
“要都是这个样子,我们怎么认方向?哪儿是南边啊?”
“晚上我们住哪儿?”
“不会没有村庄什么的吧?那我们就死定了!”
“削他个瘪犊子,这是让我们回去的路吗?白森森的,是送葬的路!”
李天行不能让这种情绪过早地吞噬大家求生的意志,大声说:“往后传话:每天只能吃一片面包。大家三五个人一组,互相帮衬,不要掉队。休息听我命令!走!兄弟们,就差这最后一步,我们回家!”
雪地中已经有了一条长长的足迹,那是葛钺的一万先锋留下的痕迹,这是雪地上唯一的生命迹象。一条蜿蜒的长蛇,在大得无法想象的冰原上缓缓蠕动,
人迹罕至、甚至是兽迹罕至的雪原,大雪得以完美保存。从冬季的第一场雪开始,层层累积,不知下了多少场大雪,一个成年人踏下去,几乎整条腿都陷进去,雪能达到膝盖上面的大腿。
那些身量弱小的学生兵就更艰难了,女学生们每走一步,都要互相拽着,把腿从雪洞里拔出来。
李天行让士兵在前面走,尽可能在先锋队伍留下的足印上踩踏,争取能为后面的人趟出一条雪沟来。
最难的就是那些带着老人和孩子的家属,尤其是小孩子,根本就无法行走,必须大人抱着、背着、扛着。可是,别说一般人,就是相对强壮的士兵,此时也没有多余的力气来背负着十几斤或着几十斤的重量。
庞五从一开始就主动到队伍中间找到曹团长的遗孀蓝凤,把两个双胞胎一边一个抱起来走,蓝凤抱着不足一岁的婴儿,拿着包袱艰难地跟着,庞五又把包袱也接过来,他高大的身躯对于这个只剩女人和孩子的破碎家庭来说,真的是最后的依靠了。
李天行不断鼓励大家,不时地上前帮一把,人们看着他坚毅的眼神,饱满的情绪,就觉得好像被注入了力量和希望。
很快,李天行看到了家属队伍里的艰难状态,也看到了庞五的庞大身躯,在两个孩子和一堆包袱中显得臃肿和沉重。
他走过去说:“庞五,把孩子给我一个。”
庞五却拒绝:“不用,当家的。这俩小东西没几两肉,抱着还挺暖和的。你就别管我啦!”
李天行没有再坚持,因为他看到还有不少孩子也同样需要照顾。他先把一个女人背上的孩子抱起来,而女人手里还抱着另一个。接着,他另一只手帮着搀扶身边的老人。
然而,自己毕竟一个人一双手,眼看着有太多需要帮助的老人和孩子有掉队的危险,他大喊:“往前面传话,原地休息!”
等队伍停下来,他把后面的官兵调上来一部分,让他们五个人一组,负责轮流照顾老人或者孩子。又调了些官兵以类似方法去帮助学生兵。分派好了,李天行就让队伍继续前进。
队伍行进缓慢,零下三十多度的酷寒无情抽取着生命的热量,而人们却不敢多吃一口面包,尽可能吃雪充饥。很多人实在受不了,就拿出冻得梆硬的黑面包咬一小口,再捧起地上的雪就着咽下去。
李天行抱着的小孩子饿得哼哼唧唧,因为太冷,孩子们都哭不出来。李天行掰块面包给他,安慰说:“慢慢吃,渴了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