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晨如夜,大雨瓢泼,似要冲刷,却是冲刷不掉的群山,草木,房屋,街道都沾染着的血色,只因这里名玉峡。
顾无冬,一人屹立于城头,一剑入地,双手交叉,盖在剑首,望着这苍茫人间,满脸血糊的脸上竟是缓缓露出了笑意,似是城下并非尸山骨海,天上也并非天哀冷泪,而是春风拂面面盈盈,玉峡草木勃生机,再向远处望去,似不是那茫如海的妖族,而是那在心头最是挂念的亲人,“亲人?”顾无冬仿佛回到了现实,左手伸出,摊开手掌,接了那冷雨,在他眼中这些雨落得极其缓慢,似是一滴在他的手上消散,才接了另外一滴,露出了忧伤的微笑,自言自语道:“亲人,我的亲人在帝都,可他们呢,我的将士们呢,他们的亲人难道不在家乡等着他们回去吗,但我们没有一个人退却,没有一个人!”说着顾无冬眉头皱起,怨恨的看着那阴郁的天空。
这是羲和妖国进攻玉峡关的第十天,仅仅十天,整座关隘上下,仿佛经历了数十载那般漫长,攻城战,山林战,偷袭,反偷袭,刺杀,反刺杀,有来有回,作为天阴帝国任命的守关人,顾无冬心中此时是疲惫的,有再高的觉悟,那迟迟不见来的援军,始终在他心底有了根刺,坚定不移的信念出现了裂缝。
不能退,要死战,这是这座关隘里上上下下无数军官和士兵刻在心底的六个字,他们之所以坚持,不是因为国,而是为家,在他们身后,是他们的老父,老母,妻子,孩儿殷殷切切盼望的眼神,是老父老母老泪纵横的一句:“回来就好。”是妻子落着久别重逢的泪的重重的拥抱,是孩子那一声充满稚气的“爹,我好想你。”
这么久都没有援军赶来,他们都不信是帝国放弃了他们,在心底想的都是,会不会其他地方比他们这里还要严重,会不会他们在赶来的路上被截住了,而定住军心的却是顾无冬的一句:“将士们,上头有令,让我们战至最后一个人,因为整个帝国的将士们都在死战,我们不是孤立无援,我们整个人族都在与我们一起战斗!”
就因为这一句话,整个关隘撑了下来,撑到了羲和帝国的攻势彻底褪去,守关人员几乎全部战死,少有的几个也是半死不活,但他们是少有的知道真相的那一小撮人,他们知道帝国真的没有放弃他们,是真的有一群默默付出的将士陪着他们用血肉守下了帝国的咽喉,他们的死战,不是白死!
可知道真相的人,独独没有那个心底门儿清,是帝国没有来支援自己的顾无冬,渐渐地雨在他的眼中越下越大,越下越快,一口鲜血猛地从他口中喷出,撑不住的他单膝跪地,右手紧握着手中那把因血色出现锈迹的剑,还想贪婪地看一眼这天地,这一眼天地中存在的他爱的人,他的妻女,他的父母,还有那些战死的士兵,这一刻,都是士兵,缓缓地,缓缓地,顾无冬的眼皮越来越重,他支撑不住了,半跪着,右手还是紧紧地握着那把矗立在地的剑,而他心中的那道裂缝,在他倒下的那一刻,彻底往上蔓延。
而在他倒下的瞬间,在那妖族褪去的位置,出现了天阴帝国的旗帜,出现了阎虞山等最后存活着的一小部分人。
老和尚站在虚空,双手合十,闭上眼,一声阿弥陀佛后说道:“所以顾施主要是多撑一刻,那心底的裂缝就能愈合,心魔更不会让他堕入恶鬼之道?”有时候的命运,就是这样多得是错过,多得是遗憾,多得是误解。
阎虞山此时也不想开什么玩笑,再一次看到让他陷入真正绝望的战役,他又是多么的内心沉重,有些事忘了,那就只是忘了,只是因为你不再见到让你再次伤心的场面而已,当你再一次,面临时,那种伤心的感觉,抑制不住的,真的抑制不住。
阎虞山收拾了一下心情,看着低下雨水都冲刷不掉的血色苦笑道:“没错,这可笑的命运。”
这是老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