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再看东升,他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看着绿盈弹琵琶的方向,似乎是在发呆,这样的神情可是极少有的,我喊他一声,他也没有醒转,还是发呆望着前方。我只当是他听琵琶听入了迷,又看那绿盈格外留神地又往这边瞧,口里吃着的藕粉圆子都不甜了,我也没兴致再去吃青团,把剩下的半块藕粉圆子往笼屉里一丢,一双眼睛死盯着绿盈,暗自想,如果她再过来,我一定要给她点颜色瞧瞧,就在我想着的时候,秋坪爹先丢了赏钱给绿盈,然后慢步走到我桌前,对我道,“嗔嗔,外面月色皎洁,随秋坪爹出去转转吧。”又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东升,然后又对我道,“我们独自去,不带那个没眼力见的小子。”
秋坪爹这样说了,我正好又有些心烦,遂起身随着秋坪爹出了秋水阁,再回头看时,东升也已经回过神来,去与那几位大仙交谈,神色自若,似乎刚才并无出神。秋坪爹带我下了台阶,走到一处僻静露台,我从露台往外看,这才发现从这里可以看到长阳城全貌,一轮明月当空,那灯火通明的长阳街道上的灯连成一片,好似游龙一般。秋坪爹道,“嗔嗔,你可知道过几日是什么日子?”
“是什么?”我转了转眼珠,却想不起来。
“再过几日,就是七月初七,这七月初七是乞巧节,是民间纪念牛郎织女的日子,”秋坪爹扇扇扇子,“看见那东南角的木台了吗?那便是在搭一个大戏台,当晚有长阳城最好的戏班子来唱戏,可算是热闹非凡。”
我略略听春凝奶奶讲过牛郎织女的故事,却又有些疑惑,便问秋坪爹,“秋坪爹,当真有牛郎织女在鹊桥会么?如果真的有,为什么我们从来没见过?”
秋坪爹沉思一下,然后回答,“当年织女的确下凡与凡人相恋,后被王母降旨带回天宫,只不过这故事后半段都是假的,鹊桥会,划银河,都是人界传说而已,信不得。织女回天宫之后就被赐了忘情水,忘记了这段姻缘,至于那个凡人,也不知道投胎都投了几世了。”
“王母娘娘为什么要把织女带回天宫?”我心里有些失落,“她不是与牛郎相恋的吗?为什么不让他们在一起呢?”
秋坪爹挑挑眉毛,笑了三声,道,“因为织女是天女,又是王母最喜的小女儿,王母怎么能让宝贝女儿与凡人在一起呢?凡人不过几十年寿命而已。”
“可他们不是真心相爱的吗?”我还是不能理解,嘟起嘴来,“我不喜欢这故事。”
“这不是故事,这就是真的。”秋坪爹道,“人人都喜欢大团圆结局,可有些时候,有些事就是不能圆满的。话又说回来,这世上哪里有圆满的事呢?人人都是在为在意的事情努力而已了。”
我觉得今晚的秋坪爹有些与往日不同,似乎变得好有学问,又十分通透,全然没有往日里吊儿郎当的样子。便问道,“是吗?那秋坪爹你呢?你在意什么?”
秋坪爹望着远方的一座高楼,用扇子指了指,然后对我道,“嗔嗔,看见那座高楼了吗?几百年之前,那里还不是高楼,长阳城也不繁华,这里只是一个小镇。我修四尾的时候,在这里的一座书院里苦读,在这里我认识奚鸾,奚鸾是这里书院里教书先生的女儿,我在这读书的时候,她才十三岁,常常在书院外看我们读书,闲暇时刻泡了茶,做了小点心拿来与我们分享。”
“之后呢?”我问。
“之后?”秋坪爹笑了,可我觉得他的笑容很让人难过,“后来你秋坪爹我喜欢上了奚鸾,她是我这么多年来,唯一真心喜欢的姑娘,在我眼里,什么都比不上她,可她喜欢的不是我,是另一个书院里的书生。于是我只是看着她,看着她长大,看着她出嫁,看着她生子,看着她老去,直到她死去。嗔嗔,人的一生实在是太短,太短了,五十年时光一闪即逝,我还没有忘记她十三岁在书院里朝我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