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散了,并不是死了消失了。他大概只是因为重力和速度更大滚的更远些,更角落些,让她没有发现。
因为掉到了林子里,他半身都沉在树的碎影里,而他身体上露出来的部分可以被看到的部分都是磕碰的伤痕,额头有一个大口子,估计是撞的狠了,血染了半张脸,让他本来一张洁净美丽的容颜变得无比骇人。估计也是痛的狠了,他四肢微微抽搐,眉头也皱的死紧,像个垂死挣扎的什么动物。
他虽然没醒,但他确实还活着。
她还得再杀他一次。
那这一次,她还下的了手吗?
荒谬的是,答案居然是肯定的。
陆佳作为一个女人,能在乱世里独自活这么久,也是有两把刷子的:每当处于绝境,她总有一股子孤勇。
这次,脸上真的全是眼泪了,但她也没有伸手擦,心知看不清楚才好。她抖着双手,将两只手都罩于男子细白冰凉的脖颈之上。
还没来得及使力,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蹭到了她的胳膊上,她疑惑低头,正看见男子睁开了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睛,在夜里微微泛着冷光。
本来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因浸了血和意识不清而显出几分死鱼眼的味道,这双眸子成功让陆佳骇的一跳,她眼一闭心一横大喊一声:你怎么还不死!!!!
到底为什么还不死!!!!
这世界上无论干什么事情,都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陆佳虽然喊的大声,但她心中比谁都要惶恐。她虽然每次说的果断,想的轻松,但她其实真做起来比谁都要纠结。她天性与陈筌不同,大概她就是天性怯弱。
她知道,手指再想穿过这垂死绝望的目光,给他一个痛快,已经是无望了。
按这画中物的伤势,大概率撑不到天亮。无论他死在哪里,只要是死了,她的灵力又可以回来。
她站起身来,后退几步,想着离开这个鬼地方。
但刚才触她皮肤的冰凉的东西反倒探了一探,像个鬼手一样勉强攀住了她深蓝的襦裙。
是男人的手。而陆佳微微一挣,男人的手也应声滑落于地。
她不忍看,只背着身带着哭音喊:我终究是负了你,但是你是必死的,你说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会帮你完成……
男人微微启唇,一张口就是鲜血溢出,身上的伤势将他吐出来的话语变得又碎又软。
但陆佳居然听见了。
他说:“我见过那个男人。“
他又拼劲全力抬起左手,将手掌里一直紧紧握着的东西丢在陆佳脚下,努力又说:“这是你男人吧。我见过他。你知道他……为什么死吗?“
陆佳捡起来那张被揉成一团的纸,慢慢摊开。
纸的皱褶和男人身上的血汗将画上陈筌本来一张清风一样的笑颜打散了,陆佳画画的墨汁用的最次那一款,很容易就沁开了。但画中陈筌的双目依然是坚定的。
这双眼提醒陆佳:眼前的一切算不得噩梦,真正的噩梦,她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她对那画中物嘲讽一笑:“不必提醒我我也知道他死了。画笔族召唤不出活人。他被我召唤出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死了。至于他为何而死……我不知道的东西,我召唤出来的画中物也不知道。“
“但我并非你召唤的画中物!“
“所有能说话的画中物都是这么说的。“
男人侧头咳了好几下,又吐出一口血:“我自小广览书卷,对画笔族之事也略有耳闻。我并不知道你为何能召唤我,但我可以证明我自己并非画中物。我能真正帮你找到这个男人死前的行踪。毕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守着空荡荡的衣冠陵……“他目光沉沉定定盯了几眼树林子外头那片为他而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