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瞅了瞅周边环境，是一个很简陋的小隔间，旁边只有一个戴口罩和手套的人在给我治疗伤口。

    应该是个江湖诊所。正规医院我们是不敢去的。

    “大夫，你剪我肉剪得咯吱咯吱响，难道就不会低调一点，或者再给我打点麻药什么的让我睡过去，我听到这个动静感觉浑身不舒服。”我说。

    “麻药不够用了。”医生冷淡地说。

    “拜托，能不能考虑下我的感受，这个声音真的很难听的。”我说。

    我想，要不您就找块板砖、棒球棍什么的把我拍晕也好。

    “马上就好了，不给你把烂肉剪掉怎么能好。你还算幸运的了，被狙击枪打中才这么点伤口，连骨折都没有。能保住一条胳膊真算你走运。看样子应该是小口径吧。”医生说。

    “我猜也是。”我说完选择沉默，因为我还在回忆刚才那个梦，实在有点不舍得醒来。

    一切都那么真实，可是醒来却发现原来全都是假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医生说好了，再休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我说：“谢谢你，医生。”

    医生慢慢摘下口罩，叹了口气，说：“唉，我每天接你这样的伤员不知道接多少个，看着都可怜，你已经是很幸运的了，多少人留不住胳膊留不住腿，多少人连醒都没有醒过来。你们这些来我这里的人不是黑道就是杀手，我看你年龄和我儿子也差不多大，不管你是做什么的，我还是劝你一句，早点放手吧，不然哪天命就真的没了。有很多人第一次来我这里的时候也是像你一样毫发无损地出去，没过多久第二次进来就再也没醒过来。”

    “医生，你说我已经是很幸运的了，可是醒来真的幸运么。”我看着这个医生，想起了我的父亲，我继续说道，“医生，你也有儿子吧，如果他做了天大的错事，你还能原谅他吗。”

    一直冷面的医生忽然笑了笑，说：“小伙子，你还是太年轻，等你有了儿子你就会知道，对你爹来说，你就是把天掀了你也是他儿子。对于你爹妈来说，什么狗屁正义、国家、道德，都一边去，永远是儿子第一、家庭第一。舍小家为大家永远只是口号。你问问那些发明这句口号的人，让他们选择，我就不信他们不选择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家庭。先顾了小家才顾得上大家，小家都没了还要大家有什么意义。反正那些正义的口号怎么说我不管，爱怎么说怎么说，我也爱国家，但是我就是先管我的家庭、我的儿子。人类说白了就是动物，繁衍后代、延续种族是第一任务，是骨子里带着的，是本能。”

    其实麻药过去了，我的胳膊疼得不得了，医生的话我没听进去多少，但我还是感谢他能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说这么多，原来这个世界上不只有我是像唐僧一样啰嗦。

    但是我很爱听这些啰嗦的话，如果我不疼痛的话，我一定认真去听医生说的每一句话。

    最后，医生顿了顿，声音有些颤抖：“可是我儿子不在了啊，他也是做事的时候没醒过来啊。我这个当医生天天救人的，反而没能救自己的儿子啊。你说说，他为所谓的老大卖命，最后得到了什么。所以后来我想，当什么医生，不如开个黑店，能救一个是一个，这里才是真正需要医生的地方。”

    听到这句话，我感到很震撼也很难受。

    “医生，对不起。”

    “你们这些年轻人，都太傻，太傻。”医生说着，慢慢走到旁边的椅子上，自顾自地抽起了烟。

    我想，这好歹也是手术室，虽然你是江湖医生，但是就这么在手术室里抽烟也太不厚道了点吧。

    过了好一会儿，医生对我说：“好了，你可以出去了。你女朋友挺好的，她很着急，一直陪着你。”

    “女朋友？”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