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多寂寥,刚下过一场烟雨,天青色的天空仿佛比常日低了几分,压得人透不过气。
青石一路铺到敬承亭下,遥向右上方而看,有一座黄色的庙宇,正是大涼都城附近最大的寺庙——佑安寺,二十余年来,香客依旧络绎不绝,求福之人脚步纷纷。
披着深紫披风的女子悄悄收回目光,长长的睫毛微微垂落,想起过往,心便似被利刀狠狠刮了一下。
这里并未一切痴妄的开始,却诞生出改变她命运的决定,造就了她往后完全迥异的人生
想到当年诀别,想到那一对父子,陆芪的双眸又溢出一层厚泪,她扶着亭柱坐下,葱葱玉手搭在红色的柱子上,已经年过四十,皮肤依旧紧致白皙。
一双媚眼已经不如当年那般灵动,眼角微有一点细的纹路,薄施粉妆,却依然能窥得出曾经的倾城风骨。
女子望着亭下雾气朦胧的山色,青色的树木都被汪洋大海的白色如棉笼罩。
耳际远远传来一声琵琶骤响,陆芪惊愕抬头四顾,眼眶里的泪随着那噔的一声裂帛声,珠落玉盘一般,啪嗒啪嗒坠地。
阿巳
少暄
一一一一一一
犹记得十八岁那一年,陆芪的人生落入一颗石子,那个十五岁的少年,带着自己十三岁的弟弟,强势窜入她眼帘
彼时,正值她风头大盛,名满天下之际。
她总是仰着头走路,像个骄傲的孔雀,大涼的皇亲贵胄她不知见了有多少,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从十二岁登台演出,十五岁名声大燥,银子便像雨一样砸在自己身上,陆芪每天过着穷奢极侈的生活,男人对她说任何情话,都是应该的。
因为他们想睡她,那她就偏偏不给。
百欢楼的妈妈在她进门的第一天就告诉过她,男人都喜欢独一无二的东西,越是难以得到,便越是珍贵。
所以,陆芪做了百欢楼最特别的那一个,卖艺不卖身。
当然,她有她的本钱,陆芪的琵琶是大涼艺伎当中弹得最好的,人们爱慕她,除了她的容貌,还有她的琵琶。但凡听过她一曲,再听大涼任何人的琵琶曲,便都味同嚼蜡。
百欢楼的妈妈拿她当宝,纵着她,哄着她;百欢楼的姐妹们都求着她,让她教授弹奏的奥妙;百欢楼的客官,一大半都是为她而来。
风光无限,肆意人生,时常醉在宴席之间,打翻杯中残酒,污毁一身罗裙。
作为百欢楼的顶头招牌,陆芪的衣裙从不会穿第二次,脏了也便脏了,楼对面便是城中最有名的制衣楼,做的衣裙艳丽无比,花样百出,可以一天一个款式。
陆芪总会在每月去一次对面的制衣楼,让掌柜的找最贵的裁缝给她定制下月要用的演出服。
那天也是如此,原本一切并无不妥,但当她带着丫头从制衣楼里出来,却见街上一群地头蛇在追着两个少年打。
陆芪很快认出带头揍人的是附近客栈老板的舅子,想来又是两个混吃混喝不给钱的混蛋了。这种人,打他们一顿也算留个教训,别改天又跑到百欢楼里来吃霸王餐。
不过,这路都被他们给堵住了,一时半刻不会结束,她可不想站在这里看热闹。
眺望一眼围观的人群,许多人认出陆芪,开始崇拜地围过来,向她表达爱意。
人越来越多,大门走不了,侧门也走不了,只能走后门绕两条街,等到回到百欢楼,不但双脚作废,还要带一串情债回去。
罢了,今天就当她发回善心吧。
陆芪微笑着从制衣铺子门口往街上走去,一声娇娇怯怯的称呼,已经让满街男子浑身酥麻。
“官人~”
在大涼,官人二字是妻子对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