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从书中去芜存菁,并转化为己用。文人,最大的成就是著书立说,想要有自己的一家之言,自然首先得读书,读许多许多的书。很显然,崔三郎虽然年幼,但定是读了不少书。非止如此,他还真正读进去了,并开始有了自己的思想观点。这很可怕。这个少年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啊?听其言识其人,世上有嫡仙之说,莫非这就是了?
这其中,崔羿的心思最为复杂。少年侃侃而谈时,丰神俊朗,神采飘逸,让他恍惚间已不认识这个幼子。嫡庶有别,尤其是博陵崔氏这等郡望高门,更是讲究出身尊卑。再如何优秀,庶子也始终是庶子。《左传》有云:“并后c匹嫡,乱之本也。”《公羊传》亦云:“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他崔羿若是宠爱庶子,岂非要成为笑柄?事实上,他一直不重视这个庶子。当初叶贞娘二八芳华c正是如花似玉时,被纳入崔氏为妾,这其中固然有叶家巴结讨好崔氏的因素,但她自入崔家以来,不争不躁c温柔本份,从未有过僭越出格之言行。崔羿纵然不能做出宠妾薄妻之事,对这个小自己十余岁的妾室还是极怜爱的。麻烦的是,这种感情不好表露的太过张扬。所以,也不会有“爱屋及乌”之说。三郎面相肖母,五官柔和精致,单以相貌论,在整个家族都首屈一指。但也就仅此而已了,七岁前的三郎天资平庸,六岁开蒙,在读书这方面实在是是毫无天赋可言。男子六岁教之方名,七岁读《论语》c《孝经》,八岁诵《尔雅》《离骚》,十岁出就师傅,居宿于外,十一专习两经。可开蒙一年的三郎根本无法诵读《论语》c《孝经》二书。这在以耕读传家的崔氏几乎是不可宽恕的。也亏的他是庶子,对他的要求没有像对嫡子那么严,不行就放弃好了谁知他摔了一跤却似乎打通了智窍,据族学那边反应,三郎非止能诵读那二书,便是《尚书》《春秋左传》《毛诗》《礼记》《周易》等“五经”也是能诵能默。而且,那首《咏柳》和那字,确实是令人惊艳的。再说这些日子,在白洋淀,那几首诗,“老神仙”,谁信?可若真的是三郎所写,那岂止是“神童”二字可当?族里渐渐有人传三郎是谪仙人下凡,或许,这种貌似荒谬的传闻反倒是可信的?一个九岁小儿,居然能临危不乱c处变不惊,在危局当中生生凭一己之力扭转局势,这实在是够骇人听闻的。而今天,他的这番言论就简直是惊世骇俗了。“吾心就是宇宙c心即理,心外无物。”这正好对应了先人所说的“天人合一”c“天人相应”。而“天人合一”c“天人相应”表述为“宇宙便是吾心,吾心便是宇宙”也无可厚非。这竟是出自三郎之口?
一时间,崔羿茫然了。他忽然觉得这个幼儿异常陌生,自己完全不了解他。这种感觉很失败。
而在隔壁屋,亦是一片沉寂。那几份纸卷在众人手里传递着,看完的人莫不是脸色凝重,眉心忽凝忽展。
崔梓歆c李英如及李姓小娘子这些女郎对于崔如英的此番言论感触不是很大,只隐隐觉得很厉害的样子。
良久,西首那位白发老者叹道:“仿若仲达先生当年啊。”
坐在他身边的人吃了一惊,问:“王博士说的可是孔冲远?”见对方点头,不由得震惊不已,居然将崔三郎与本朝大儒相提并论,此誉太过。
这白发老者叫王福畴,是太常博士,官职不高,从七品。但他可是大名人,出身太原王氏,其父王通,隋末大儒;其子王勃,当世名震天下的大诗人。
而“孔仲达”c“孔冲远”,即本朝大儒孔颖达。
孔颖达,字冲远c又号仲达c冲澹,冀州衡水人,本朝经学家,孔子的第三十一世孙。生于北齐后主武平五年,八岁就学,曾从刘焯问学,日诵千言,熟读经传,善于词章,隋大业初,选为“明经”,授河内郡博士,补太学助教。隋末大乱,避地虎牢。入唐,任国子监祭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