樘一双眼眸如大海般深邃,盯着她轻声问“你想去哪里,你哪都去不了”,张峦抱着一团粉色轻纱衣眼角微红“我的蓁蓁,你怎么还不醒过来呢,都十天了”……太多了,太多了……
张尔蓁惊醒的时候已经五更天,黑夜像一张恐怖的野兽吞噬了张尔蓁所有的尖叫,汗湿背脊,浑身粘稠的不舒服。醒来又是熟悉的地方,张尔蓁轻抚着胸口安慰自己:“别害怕别害怕,我哪儿都不去,哪儿都不去。”
张尔蓁穿了鞋子去桌边倒水喝,如月已经敲敲推开门进来,端了盏微光的油灯,轻声问:“姑娘醒了,你晚饭也没用,现在要不要用点粥,厨房里已经备下了。”
张尔蓁大饮一口茶才觉得舒爽些,招呼如月也坐下,问道:“你没去歇下吗,这都寅时四刻了,眼瞅着天就要亮了,这天也冷别老是歇在外间。现在府里也没人拘束,下次就回耳房休息罢。”
如月犹豫道:“……奴婢知道不妥问的,但姑娘若是有难事了,也请跟我们说说,大家一起总能想出办法的,姑娘还小,万不可为难自己。”
张尔蓁笑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边喝边道:“没什么事,我是向来不往心里藏事的人,断不会难为自己。倒是你们,跟了我之后颠沛流离的也没歇下来。……如月,这么多年了,你还想过你娘吗?”
如月一怔,轻声道:“不想了吧,想也没有用,我自从跟了姑娘,日子比起小时候过得舒坦了许多,也学会了针线做吃食,给姑娘挽发髻,伺候姑娘一辈子就好,别的什么也不想。”
灯光下如月的侧脸温和而柔软,张尔蓁便催促如月赶紧下去再歇会儿,如月离开后,张尔蓁才披着外袍走到窗边,看着如月纤细的身影没入黑暗中,觉得力行的事儿该与她说了……
…………
春日的暖阳和煦,春景怡人,府里一派祥和安稳,忙碌了一个月的张府下人们欢喜的拿着主家才赏下来的几十个铜板收起来,预备悄悄买些酒来吃。力行常年不在张府,现在跟着大姑娘来了山东,便能够时时见到如月了。几年来,力行已经由当时憨厚老实的少年历练成独当一面的汉子,黝黑的面庞上嵌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张嘴笑时满口的白牙直恍的人睁不开眼睛。
随着张府从武昌搬到顺天府,现在又跟着到了山东,知道当年往事的人越发少了。也随着力行长成成年汉子,府里有女儿的婆子都打上了力行的主意,旁敲侧击张管家,力行已是娶亲的年纪,早日结了亲才好更加仔细用心的在府里做事。张管家笑而不语,力行憨憨的摸着后脑勺不说话,婆子们更是欢喜,力行生的俊朗,又是大姑娘跟前得力的人,不说年少有为,配自家的丫头是够了,看着力行的目光越发亲和,所以大胆的婆子已经寻到了张尔蓁面前。
张尔蓁才歇下来,坐在花园里铺了软绵毛绒缎垫子上给张峦写信,金秋已经领着厨房里的赖妈妈过来了。赖妈妈躬着腰笑得脸上满是欢喜的褶子,三言两语道明来意,请姑娘给个恩典。张尔蓁不知道力行已经这么抢手,撩起湖蓝色银边长袖放下羊毫问道:“赖妈妈,你女儿我也是见过的,生的标志,配个外头的良人也使得,你只需说一下,我便可以给了文书放出去便罢了,怎么赖妈妈就瞧上了力行,你家丫头……”
赖妈妈上前两步谄媚道:“姑娘年岁小,我原不该和您说这个,但如今府里也是姑娘当家,府里谁不说姑娘聪慧明达,所以我便厚着脸皮来请姑娘的安,我家姑娘十六岁了,力行十九岁,年岁相当,请姑娘做主许了这门亲事,老婆子便先谢姑娘体恤了。”
张尔蓁轻轻吹干信上墨汁,抓着一端将布满娟秀小楷的宣纸装进信封里,柔声道:“赖妈妈的心思我已经知道了,我这就叫力行来问问,若是他没意见,我也愿意成全了赖妈妈。赖妈妈可还有别的事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