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为什么我非得遭受这种对待不可?」她抓紧胸口,压抑的情绪似乎全都在看见齐磊的那一刻爆炸了。
从她进入齐家的那一刻起,她就被告知要以他为生命中最重要的责任,永远陪在他身边,无论遇到什么事情……
三更就要起床,煮饭、洗衣服、受主子的气,稍有不顺就要被斥责,暗地里还要受人欺负……这些她都可以甘之如饴,默不作声,然而……
「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我是谁啊?一个下人罢了,下人没有资格要求什么,可……可我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儿……」她也是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啊,她安分守己、循规蹈矩,为何上天还要惩罚她?她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
她掩面而泣,齐磊恸极。
她在自责,为了自己竟觉得不公平、为了自己不该有的不满情绪而自责,但这种愤怒本来就是每个人都会有的,她却因为自己的身分而硬是要扼杀它的存在,只是生理上却极端排斥这样委曲求全的自己,所以眼泪无论如何止不住、颤抖无论如何停不了……
这一切,他或许该负上全责吧……
从前年纪幼小的他,对凡事顺从的她感到不耐烦,因为不懂得如何化解两人间明显的阶级差距,逃、逃、逃成了习惯,等到年岁渐长,鸿沟已深时,元碧纱的自卑心态早已根深柢固了,系着两人之间的那纸婚约,也彷佛是套住他俩的枷锁,将他俩隔在一个碰触不着,却又近在咫尺的两岸。
聚不着,却也分不开,怎么办?
还要继续这个状态多久,还要怎么僵持下去?他多想让她明白,她哭泣的模样多么使他心痛。
要怎样才能安慰她受创的心?要怎样才能?
「是我不好。」他声音轻轻的。
元碧纱哭泣未止,掩在双掌中的表情却是怔愣了一下。
她听错了吗?齐磊居然会承认自己的错误?
「我从前错待了你……」他的声音还在继续。「其实……我心底,一直都是喜欢你的。」
他的声嗓持平而不激越,像在说一个理所当然的事实,然而,这对元碧纱而言,却宛如石破天惊。
这……这怎么可能呢?共同生活了十数年,她以为自己该是最受他轻蔑的人了,因为,他从来都表现得那么冷淡、那么疏离啊……
「小时候,我说过讨厌你。」齐磊道。「你一定还记得吧?」
元碧纱完全失去了反应的能力,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那是因为你总是对我娘唯命是从,可我的话你老不听,还老是在我面前说你事事都会服从我……」说到这里,齐磊微微撇起了嘴角。「那总归是一个孩子,无聊的比较……然而长大了之后,我却渐渐明白,我这人从小到大一个破药罐儿,这身体状况想与你举案齐眉、白首偕老,恐怕只是糟蹋你的青春。是以我对你的态度并未改变,为的,就是希望娘早日死心,把你另外发嫁,不过事到临头,我还是嫉妒得不得了……」他想起了碧纱曾经说过只要他有心娶别人,她甘愿无条件退让的话,那些对谈至今想起还是令他不悦,他至今也才明白,原来喜欢并不会因为距离或刻意的冷淡而减少,反而只会让他更加渴求。
「可……可你是磊少爷,宏、宏闻轩将来的主子……还是誉满京城的画家……我……我算什么……」
「就算我是磊少爷、宏闻轩将来的主子、誉满京城的大画家,假如我今天就死了,除了我的画更值钱以外,还有些什么?」齐磊苦笑。「我拥有的,跟我想要的,完全是两回事,如果你只是因为我娘的关系才留在我身边,那么,我的骄傲也不能容许。」他想要的,是她的心,不是因为他母亲的命令、不是因为同情,更不是因为主从之间那种永远卑屈在下位的服从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