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观音寺前。
午后时分,骄阳如炙,连微风都夹杂着闷灼的热气,在这教人昏昏欲睡的时候,最有精神的当属那附在树干上头唱个不停的蝉儿,只听树上蝉鸣唧唧,那频繁和没有间断的鸣叫,原本是夏日风情中必要的点缀,然而此刻却显得过于聒耳。骄阳晒得地都裂出细痕,只消在大太阳底下站上那么一会儿,就热得教人口干舌燥,纷纷找寻有树荫的地方乘凉去了,是以纵是香火鼎盛的观音寺前,此刻也甚少有行人或轿子停驻。
一个中年美妇从观音寺中徐徐步出,一旁陪同的老嬷嬷贴心地撑起伞为她遮日。那妇人衣着华贵、举止雍容,显见是富贵人家的少奶奶,然而不知怎地,她那描绘精细的姿容上竟漾着一股莫名的忧虑,让在旁陪侍的老嬷嬷也颇为担心。
「真是的,保定一定又找那些轿夫到哪赌钱去了,居然让夫人在外头等!」那老嬷嬷看了看四周,有些气愤地说道。
那中年美妇蹙紧眉头不语,似乎没专心注意身旁的人说了什么。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男声。
「观音佛前烧千香,名医相士不停访;即便富贵愁难纾,道破总是为子忙。」
那声音语调非常轻,轻到彷佛在自言自语,不过纵使如此,不晓得为什么,一字一句却清清楚楚地传进了妇人耳中,让她脸色一变。
妇人回过头来,只见观音寺边上石柱角落前,有一个衣衫褴褛的道士蹲坐在地上,方才那话似乎就是出自他口。
陪同主子来的老嬷嬷不明究理,还以为那道士说了什么浑话,惹得主子勃然变色,便啐了他一口,道:「哪来的穷酸汉,一边凉快去吧!」
那道士也不恼,只是嘿嘿一笑。「正主儿都没说话了,倒是一旁的狗吠得凶呢!」
「你!」那老嬷嬷气得脸都胀红了,正待回嘴,那中年妇人却示意她住口,老嬷嬷只得瞪那道士一眼,悻悻然地退到妇人身后。
只见那妇人趋前,极为礼貌地开口:「适才道长所言,我都听见了。」
「噢……」那道士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
妇人也不生气,细细打量他后,又道:「听道长口音,不像本地人。」
那道士抬起头来,瞄了她一眼。「夫人想问什么就直说吧,贫道最受不了弯抹角……」说到这里,他作势用手扇了扇风,一副天气很热的模样。「不过,这大热天……话说多了,可是会口渴的啊!」
那老嬷嬷实在看不下去,于是扯了扯主子的袖子,低声道:「夫人,铁定又是来骗吃骗喝的,咱们还是……」
「你别多嘴。」那中年妇人冷冷地说了一句,一面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取出三锭银子,放在那道士面前。
「这点心意,请道长买点水酒。」
「呦,这贫道怎么受得起。」那道士嘴上虽然这么说,却老实不客气地将银子全收进了自个儿怀中。
妇人见他如此贪财却也不以为意,只是静静的站在面前待他说话,等那道士将钱收好了,这才抬起头来。「夫人想问些什么事?」
中年妇人道:「道长不必装糊涂,您早已勘破其中因由,否则为何会念出刚才那首诗?」
道士搔了搔头。「原来还是要了结这桩公案,夫人啊夫人,人各有命,容贫道说一句不中听的话,你家公子,是天生的菟丝命。」
「菟丝命?」妇人秀眉紧蹙。
「这纯粹是以他的命底来论。」那道士半眯着双眼道:「公子福报绵长,此生注定受祖上余荫庇护,大富大贵,才高八斗而前程不可限量,但……」
「但?」
道士微微吁了一口气。「只可惜出生时八字轻薄,易招邪病。」
中年妇人没吭声,心底却颇为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