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阳,吾爱:
记得妾曾与君相诺吗?
倘若,君之天地都是虚假,妾当成唯一真实。
当年,妾以夏家女儿之身份与君结褵,缔白首之约,妾既无德芬机智,亦不若真雅善战,君欲成王,妾唯能给予娘家之势。
谁知如今,夏家却难以成为君最得力之同盟,妾自身亦成称王大业之负累。
妾左思右想,唯有离开,方能助君一臂之力。
「今生今世,永不相离」,请恕妾无法信守约诺,此生不能再与君同行。
不敢祈求君之原谅,只求君之理解,对君违约背信,实非所愿,今生不能相守,可否来世再见?
若有来世,妾当如此生,恋君慕君,一心一意。
唯愿到时,君不再是王家血脉,妾亦非名门千金,皆是人间寻常儿女,做一对平凡夫妻。
永别了。
妾自当于九泉之下,为君诚心祈福,祝君得成大业,青史留名!
采荷绝笔
采荷……绝笔!
这意思是——
开阳悚然,反复确认最后四个字,视线模糊了,胸口揪紧,令他透不过气。
起先,他脑海一片空白,无法思考,接着,他拔腿狂奔,不顾身后有多少人追喊,飞也似地跑往膳房的方向,往火焰之处奔去。
赫密与月缇在他即将闯进火场时,及时拉住他。
「殿下,请您冷静点!」他们劝道。
要他如何冷静?他怎能冷静?
他回头瞪视两人,目光如炙,嘶吼若野兽。「采荷在里头吗?告诉我!她是不是在里面?!」
赫密与月缇恍然相顾,跟着,点了点头。
她果真身陷火场!
领悟此事,开阳几欲疯狂。「我得进去救她!采荷、采荷!让我进去!」他拼命挣扎,赫密与月缇得费尽全力才勉强制住他。
「殿下,请您冷静!已经来不及了,这火势太大,即便您闯进去了,也救不出娘娘,只会平白无故送了自己一条命!」
那也得进去救她!不能留她孤独一人,受烈火焚身,那该有多痛,她该有多害怕!
开阳恍然寻思,眼前仿佛浮现一幅景象,采荷孤寂地蜷缩于膳房角落,就像当年的他,困在黑暗里,前路茫茫,走不出去。
他的采荷……她该有多怕呢?
「我要去救她!你们谁都别阻止我!」他眦目狂吼,用力甩开了两名属下的箝制,踉跄地奔向前,一道热风倏地朝他席卷而来,浓烟熏痛他的眼,火星卷曲了他鬓尾。
蓦地,一根梁柱倒落,跟着,整间膳房应声崩塌。
轰然巨响,吓傻了周遭每一个人,开阳亦骇然立于原地。
来不及了,他的采荷,他挚爱的妻,最后还是葬身于残酷火场。
救不出来了,他救不出她……
今生不能相守,可否来生再见?
她说来生再见,可见她是铁了心要离开他,为什么?为何她要自以为这样是对他好?为何他钟爱的人都如此自以为是?
采荷如此,德宣亦然。
开阳想着,怨着,身子颤栗不止,忽地软跪在地。他瞠目瞪着眼前犹如地狱的灼灼烈火,半梦半醒之间,隐约回到过去。
那改变他一生命运,最沉痛也最令他不堪回首的一天——
「哥,你做什么?」
他瞪着直指自己咽喉的刀锋,难以置信。
可他最敬爱的兄长并未解释,只是惨澹一笑,将一枝翠玉横笛交给他。「这凤鸣笛是我从一位老乐匠那儿买来的,本想留着作为你今年生辰的贺礼,但怕是等不到那时候了,如今你就先收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