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泰安客栈天字房。
茵雅静静听着银月的抱怨,她没有责备,因为小丫头确实闷坏了,离开熙雅小筑已
经四十几日,原本想往南方走的,没想到谨言追上来,一句「计划有变」留下他们。
这些天,不只是她,连银月也被关在屋里,半步不得离开,眼看她愁眉苦脸的模样,茵雅既好笑又心疼。
她揽过银月,柔声道:「你不是经常羡慕那些千金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绫罗绸缎裹满身,珍珠羹、鱼翅汤,事事人代劳?」
「可不,天底下就有那么不公平的事儿,有人一出生就享尽荣华富贵,有的人像我们这般命贱,才五岁呢,就得跟着爹爹下田、帮娘养鸡喂鸭,片刻不得闲。」
「可我们这些享尽荣华富贵的千金大小姐,过的便是这样足不出户、哪里都不能去的日子呢。」
「哪儿都不能去吗?」
「嗯,打出生到现在,我去过的地方,屈屈手指头都能算得出来呢。」
「难怪夫入被关那么多日子,也不见半句埋怨。」银月恍然大悟,这些天,夫人身子不舒爽,吃不下、睡不香,她还以为是被憋坏的,原来不是。
「所以上天是公平的,舍了东边,必得西方,想得自由,又岂能奢求富贵。」
「我突然半点不羡慕飞上枝头做凤凰这回事儿了。」
「如若能做只自由自在的小麻雀,何必羡慕高高在上的凤凰。」
茵雅揽起眉头,总有女人抢着做凤凰,哪里知道,那身足以炫耀的羽翼正是它被人囚禁的重大原因。
「可夫人……」银月犹豫半晌,问:「您不想王爷吗?」
想,怎能不想,想自己的离去是否令他太伤心?想他在那个诡谲的朝堂,是否一不小心又落入人家的陷阱?
想坜熙未来的日子,想那个可怕可鄙可恨可叹的政治,想孤军作战的他落在那个旋风中心,漫漫长夜,谁为他支持?
她想天公不恤、月老无情,但教情投意合的两人,不得不天涯相隔、人世分离,这个天地呵,到底是对谁有情、对谁有意?
心酸着、扯着,每每这念头出现,她就为他心疼心痛,她得找出更多的好说词,来劝说自己,他过得很好,和自己在他身边时一般好。
婚礼这几日即将举行,茵芳那样好强的女子,肯定会想尽办法得到夫君的全心爱护。而坜熙,于帝于王,情爱本就不是人生大事,开创不朽基业,才是他们真正志业。
她相信他会伤心,但不会放任自己颓丧;她相信光阴会治疗他的委屈;她相信天上人间,终有那么一日,他们会再度相聚;她相信只要他快乐,即便两人之间迢迢千里,她仍会为他开心。
「夫人,你不想王爷吗?」银月又扯了她的衣袖,想套问出她一句真心语言。
「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她淡淡说了一句,坐到床铺上,屈起双膝,两手合抱,把头埋入膝间。
坜熙曾经说过:人生最痛苦的是,所有选项都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个,却仍然不得不做出选择。
说得真贴切,不论是成为代罪羔羊,或是远走高飞,都不是她要的选项,可却不能不做出选择。
为何人世间有那般多的情非得已,是谁逆了天的意,让上苍惩罚起芸芸众生,毫不留情?
看着茵雅的沮丧,银月明白自己问错了。
她嘟囔着,背过身小小声抱怨:「我真是个大猪头,夫人肯定是想的,如果不想,怎会瘦那样一大圈,又怎会念一堆没人听得懂的诗,谨言姑娘是怎么回事呀,丢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就要我们待在此处……王爷呢,怎么不快快来寻咱们,要夫人真病了,看他后不后悔……」
门板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