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远看着她蹲在街上捡钱的身影,听着同伴们可恶的笑声,忽然间,莫名的罪恶感与羞愧上了心头。
过去,他总以为自己高人一等,可瞧瞧和他一起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是啊,他们都是少爷。
可除了花天酒地,欺侮弱小,惹是生非,他们还会些什么?
忽然间,眼前每张喝得醺醉泛红的脸,瞧来都丑陋。
好丑陋。
可最丑陋的,是他。
人都对他有所求,只她没有。
所以,更显她好。
冬冬救他之前,他不曾对她好过,就只是认得,只是知道她傻,人欺了她,他虽不觉欺一个傻子有啥乐趣,却也不曾插手拦阻,那不关他事,不需他管。
可是她却依然对他伸出了援手。
她帮他,无所求,也不求。
谢谢易少。
即便明知他装作不识得她,即使他伤了她的心,她还帮着他顾面子。
易少要买块豆腐吗?
她笑着,帮他圆谎,可耻的谎,可恶的谎——
心口一热,没再多想,他大步上前,来到大街她身边蹲下,替她捡拾其他几文钱。
瞧见他的身影,她一愣,抬起头,呆看着他。
他凝望着她,把那几文钱搁到她手心里,和那几枚铜板放在一起,开口道歉:「对不起。」
她惊讶的看着他,那乌黑的大眼里,瞬间盈满了水光,可再一次的,她眼儿弯弯,嘴角也弯弯,露出好甜好甜,如沐春风的笑。
那一刹,他的心,大大力的跳动了一下。
是那个时候,在那个时候,他才晓得,他喜欢她,真的喜欢,不只朋友那般。
心,怦怦然的跳,跳得又急又快。
他要再同她说话,身旁却有高大黑影笼罩,他抬首只见她爹。
冬冬瞧见爹,飞快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男人垂首问。
「少爷们同我买了豆腐,钱掉了,易少帮我捡了起来。」冬冬仰头答。
男人闻言,这才把视线移到他身上,客气却冷淡的道:「谢谢易少。」
易远站起身才要说话,那男人却装没看到,牵握起冬冬的手,走回驴车去了。
冬冬上了车,临走前回过头,小脸微红,怯怯的笑着,偷偷和他挥了两下手。
他抬起手也挥了两下,只见客栈酒楼前,那些跟屁虫愣看着他。
他冷眼瞧着他们,清楚知道,他们从来也就不曾真当他是朋友,他是个蠢蛋才会因为这些人的观感而冷落她。
他招呼一声不打,转身就走了。
那日,他本想再去找她,谁知回到家才发现娘在坊里昏倒了,大夫来看,说她操劳过度,须得休养生息。
混乱之中,他被赶鸭子上架的接手了家业。
那几个月,他忙到昏天暗地,不知年月,可越是忙,总越想见她。
但他抽不出空,常常一日忙完了,他终有空去到她家时,已是三更半夜,他把书搁在门口,知她会晓得是他送的。
可有一天深夜,抑或清晨?
他其实不知那时到底多晚,还是多早,只知天仍深黑,他倦累已极,可依然拿着包好的新书来到雷家,却见她爹已打开了门,点亮了灯,站在那里。
等他。
他从没想过竟会遇见这男人,一时间,有些忐忑,可仍硬着头皮走上前。
「雷叔。」
「易少,这么晚,有事吗?」
男人因要工作,已卷起了衣袖,肩上挂着一长条白布,黝黑的脸没有一丝表情,只用那双淡漠的眼看着他,可这人言语虽然客气,却没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