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是念经念得多了,所以七情六欲都快断绝了,还是天生就是这样的性子,连面对儿子都没有什么情绪。“那天大老爷说你在学堂的功课学得不错,问你几时可以去考个功名?娘以前替你解释过,你现在年纪还小,等满了十八再去应试。但是看大老爷的脸色,似是对你也有些期望,你在学堂可要仔细读书,这学堂里毕竟不是人人都有位子坐的。”
这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每天都要跟孩儿说一遍,曲醉云每次都恭顺地回应,这次也不例外,“好。”
方怡蓝没再看他,便转身进屋去了。曲醉云这才松了口气,也回自己的房里。
从小到大,没有在娘的脸上看到过多少笑容,这也难怪,因为娘年纪轻轻就守了寡。
娘出嫁前曾是方家最得宠的大小姐,嫁的又是门当户对的吏部员外郎的儿子,可以说是风风光光,令人艳羡。可是没想到丈夫去世后,员外郎家中几房为争夺家产闹得不可开交,没了丈夫就相当于失了势的娘不堪折磨,毅然决然地自写休书,带着还不满一岁的孩子就回了娘家。
但一个没了丈夫的女人,回娘家又意味着什么?能比在夫家好到哪儿去?纵使老太太因为心疼女儿而多有庇护,纵使他们娘俩一直在自己的别院内深居简出,还是挡不住外面的风言风语,年年岁岁地往院子里吹。
从他们娘俩不该一贫如洗的从婆家跑回娘家,到娘大逆不道的自写休书,甚至到最后,又有传闻说自己的身世来历可疑—爹去世后的两个月自己降生,是道地道地的遗腹子,娘为何愿意让孩子放弃继承曲家家产,还要带着孩子回娘家?会不会是因为自己的血统……不纯?
一些流言蜚语都是“无意”溜进曲醉云耳朵里的,比如上学堂时的读书同伴,或者是其他小姐、少爷的“随意”感慨。每次都只能当作没听到,偶尔有胆子大的当面来问:“你爹是谁?”便平静回答,“曲常离。”
曲常离,是自己那位素未谋面的父亲名讳。这名字取得不好,听来就带着几分悲戚之意。
可是这样的答复并未让他们满意的离开,因为总有那些不长眼的人会笑着继续说道:“你怎么能肯定曲常离是你父亲?你又没见过他,他也没有抱过你……”
这样的羞辱之词在自己这十几年的方家生活中始终不绝于耳,唉,若有一日能离开这里就好了……
“表少爷,大少爷请您过去。”
屋外小丫鬟的声音让曲醉云一惊。大少爷?大表哥方少良,那个家中人人或敬畏或喜爱的大少爷,老太太的心肝肉,大老爷最得意的骄子。
情不自禁地捏紧衣袖,轻声问:“大表哥回来了吗?”不是说他去会客,连午饭都不回来吃吗?这还不到中午,怎么人就回来了?
“是,刚刚回来。”来传话的是方少良的贴身婢女绿墨。
想到方少良,曲醉云就心情紧张,脚底发凉,咬着唇问:“我晚些时候再过去好吗?我刚刚才从老太太那里回来……有点累了。”
绿墨淡淡笑道:“表少爷的意思奴婢会转达给大少爷的,不过大少爷的脾气表少爷也知道,他事情多,最不喜欢等人。我不敢保证转达了您的话之后,大少爷的脸色会不会好看。”
真是大少爷身边的心腹,说话都和他一样的执拗,不容拒绝。轻轻叹了口气,说:“好,我这就来。”
曲醉云重新整理了一下衣物和头发。这位大少爷比起老太太来更爱整洁干净,见不得人头发乱了一丝,怪癖多得有时候让自己这么能忍的人都觉得忍无可忍。但是纵然如此,自己也不敢拂逆他的心意。
再度出门,跟着绿墨又来到了东府,临走前交代院中的丫鬟向母亲告知自己的行踪。知道母亲这会儿应该在打坐,每天临近正午的一个时辰,她都要打坐,而且不许人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