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她死了。
以为躺在那里的,已是一具尸体。
他瞠眸看着,背脊森寒。
凉意袭上了全身,冻得他无法动弹。
直到她猛咳一声,苍白的唇瓣咳出血丝,咳回他的意识,更咳回了他屏息许久,已然闷痛的呼吸!
狴犴直接翻过雕栏,飞腾落下。
她的周遭已经围了太多人,没人敢去搬动她,不知她有没有摔破脑,有没有可能……一扶起她,就见脑浆四溢,大伙只敢等待大夫赶至。
这样的伤,狴犴能治,轻而易举就能助她痊愈。
可他不能在众人面前施术,也不愿她再多痛一刻。
「这位公子,不能动她……她伤得怎样,要大夫看过才知。」
一旁有人见他上前,蹲下身要抱起她,连忙制止。
狴犴不理,执意要做,他神情很冷,但动作很轻,将她抱进怀里。
掌心所触是大片的血,很多、很多,仍汩然涌出,濡湿了她的发、他的手、他的衣。
「忍忍。」他让她枕在肩上,几乎没多久,湿意已经透过衣裳,直接熨烫了他的胸口。
他轻喃的那两字,分不清是对她的抚慰,或是劝谏自己。
抛下身后种种纷扰,不听谁人阻止,他一心只想尽快找个无人之处,为她疗伤。
伤并不严重,他心里清楚,还有一口气在,他就能救她!
可是该死的……手竟在发抖,微微地、难以控制地颤着。
她温热的血,带着热度染满他的手,他却觉得像冰,越来越冷……
无法费神寻觅疗伤地点,狴犴奔进暗巷,见四下无人,便动手施术。
暖光包裹她,她一耐细眉因疼拢起。
随伤势渐愈,眉心的小蹙结,才缓缓松懈。
晕眩感被人悄悄带走,后脑欲裂的痛楚,不再折磨她。
她吐纳趋于平顺,脸上血色恢复,找回张眸的力气。
一张开眼,看见狴犴神情冷凝,再加上一身艳红的血迹,着实吓人。
「狴犴……」
他看起来好狼狈,衣上全是血,发辫微微凌乱,她瞧惯的沉稳,只剩些些。
狴犴牙关咬得出劲,说话的嗓,带有沉沉龙狺:「你告诉我,身为鸟中之皇,翼长数尺,上可达云端仙界……仅仅三楼,竟能摔个头破血流,险些丧命?!理由为何?」
「呃……」凤仙被问得一呆,支吾起来。
他看起来好像在生气,但声音轻轻,又听不出有太多怒气。
她错了,才刚这么想,那道「声音轻轻」,立即转变,化为咆哮。
「你坠下的那处是偏巷,虽不可能无人途经,但你展翅稍飞,不至于被察觉,你究竟……在发什么呆?!」
拿自身性命开玩笑?
凤仙遭吼,纤肩一缩,话就这么乖乖坦承了,丝毫不敢欺瞒:「我没有办法飞!我已经永远……都不能飞了!」
「说清楚!」他追根究柢。
永远不能飞?!何意?
一只凤凰,飞,是与生俱来的本能!
只有会不会,没有能不能!
凤仙咬咬唇,神情像个孩子,正同爹娘自首恶行,有些别扭:「我、我拿它……去换避水珠。」
「它?」
「凤凰的……飞翔本能。」她头低低的,完全不敢抬起。
狴秆眸眯细,眼中文火燃燃。
「你用『飞翔』去换一颗避水珠?」
用飞的回去,岂不更快?
藉以拖延回凤族受囚的时间?
他曾经如此质疑她,到方才为止,仍是这般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