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宫廷宴会开始于次日午后。
她头一次坐上那种镶着金属边儿的秀丽马车——她原以为英格玛家里不会有这种东西,但是正如英格玛在出发前向她所解释的,门面向来是皇城里不可或缺的必需品。
英格玛或许也因为一身华服而感到略微的不舒坦。他调整着自己的坐姿,时不时望向窗外,或者与亚历克珊德拉对视片刻。他仔细修了面须,看起来英俊极了。
亚历克珊德拉同样没有谈话的欲望。
她把手轻轻安置在膝头,以防弄皱这条在金织绒间拼接连缀宝石绿平滑绸缎(那个为自己的造物感到骄傲的裁缝告诉她的)的膨大礼裙。英格玛对这条裙子没有过多点评,只是用那种男人常用的惊喜又随意的语气夸她好看。
她现在全身上下都连缀着闪亮的c贵族少女的光点,缝以宝石珍珠的头饰让她的短发不至于太过单薄滑稽。
亚历克珊德拉被格瑞普姐妹打扮妥当后,站在镜子前面看着自己。
她无法抗拒女人天性里对美丽衣饰的喜爱,但她仍然十分抗拒这种繁琐无味的打扮。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男子们沉重的披肩和金属腰带也太过可笑——还是一条南部风格的素绣花纹单裙更能令她中意,或者一具轻便的优雅铠甲。她欣赏简洁实用的美丽,而对奢华雍容的那套艺术一知半解。
高耸着金色光芒的斐罗斯佩尔宫纹丝不动地接纳了他们。
这座宫殿的主人之一:麦伦·亨利·德·虔诚之子·驭狮勇者·格登斯曼,国王的次子——正站在他的母亲玛格丽特皇后身边。他紧挨着他美丽娇艳的姐姐蕾佳娜公主,以及他的长兄,也就是身为皇储的安塞尔王子。
麦伦时不时抬起头,希望能从兄长的脸上看出哪怕一丝的不耐烦或者困倦,可是安塞尔王子是个完美的王子。他总是比麦伦要完美,完美无缺。
虽然不愿承认,但麦伦早已被这串琐碎的觐见给折磨透了。
他极力隐忍脚底水泡带来的痛苦,让自己的站姿高贵端庄——这是之前穿着新靴子在银铠堡里参加训练的错误:那鬼地方就根本容不下任何漂亮时髦的小东西。
内臣报出的下一个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诺维拉公爵早已来了,他们家的人地位尊贵,而且热爱聚会和音乐)。是“拉斯特”。
那个熟悉的女孩,平时是他所看不惯的怪人之一——这时候普通到有些异样,同时也比他能够预料到的要更加光彩照人。
十三岁的女孩已经开始拥有某种绽放花蕾的预兆。而在少女的纤柔清秀与女子的华丽精美之外,她强硬的姿态一如既往。
她的清朗和她叔叔步伐中那种骑士特有的高昂,以及男人富有个人魅力的世故诙谐的神情相得益彰。
麦伦不知道她会穿一条那样绿得鲜艳的裙子。她平时总是和他们一样做学徒兵们的男孩打扮,即使礼拜日下午休息时,她也只穿过那种深沉的灰蓝和青褐色朴素长裙——虽然对男孩儿们来说已经足够饱眼福了。
麦伦有一个无比娇媚靓丽的姐姐,她的生活就像一首华美典雅的春之赞歌。麦伦通常是以她和母亲作为女孩及女人的参照的,而亚历克珊德拉的存在因此得以引起他充分的同情和兴趣。
显然亚历克珊德拉从来不屑于任何同情。她永远能够反驳别人的质疑。
亚历克珊德拉的礼服肯定出自不输宫廷制衣匠的名家之手。麦伦不知道蕾佳娜公主对这条裙子有着怎样的评价,但他觉得那种颜色让人震撼。裙摆间摇曳闪耀的青绿色绸缎是为了与亚历克珊德拉的碧瞳照应而生,同时衬托着那只拉斯特一族鲜红如同炽火的右眼。
英格玛子爵的笑容里显然有一份对侄女的自豪之情。至少,他把因为家族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