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正在暗泣,身上却蓦地轻松了。扭头一看,只见他已挑着柴担往前走了。她飞快地爬起来,紧追着赶到了他身边。她想说声多谢,却不好意思启齿,后来他倒先开口了。他说:“嫁给我吧!阿妹。”她羞红了脸,却没吓跑,只是一个劲地傻笑,仿佛一株怒放的石榴花,热灼灼的。这就是她唯一的恋爱。随着岁月的流逝,当年的许多事已渐渐遗忘,唯有雨中那一幕,却越发清晰,清晰得令她伤心。
“日子过得好快哟!”
她喃喃地道,终于将一颗神游已远的心收风筝般地扯了回来。当她接触到女儿询问的目光时,心中的万千感慨便化作了一串清泪,滴在衣襟上。
“娘,我们一边歇歇去吧。”
湘红懂事地拿掉了娘手中的木耙,柔声说道。当娘顺从地跟着她来到靠山的田埂边坐下时,上午她在苦楝树林子里想好的话,那些用来责备、抗议娘的话,全都化成了涩涩的泪水,贮存进泪腺里去了。
“娘,你的苦心,我晓得的。可我真的是不想嫁,不想离开你和爹爹!”
湘红仰起脸,哀求地看着娘,激动地接着说:“真的,我是真的不想那么快就嫁出去!你跟爹爹,那是因为有感情,要不你也不会就那样和他过的。我呢?我从来就不认识那个鬼司机,他再有钱又怎么的?反正我不想嫁给他。要是我也生不出崽呢?他到时还不跟甩抹布一样的甩了我!再说,我也不想。”
说到这,湘红蓦然住了口,两只泪水迷濛的星目警觉地盯着娘,见娘对这最末半句话没什么反应,她这才放下心来。她那个计划尚未考虑成熟,绝不能让娘知道。退一步说,即使万无一失了,她到时也得偷偷地走。她很明白娘对她的感情,那不是纯粹的娇惯、挚爱,还有一种深深的依赖,而且是一种类似于小孩对大人那种性质的依赖。想到今后的某一天,娘醒来后因为看不见爱女的踪影而哭泣时,湘红的眼眶红了。她发现自己内心里竟也有冷酷的一面,这真是太可怕了!
“娘。”
湘红将脸埋在娘粗糙的手里,深情地喊了一句,似乎这样就能将弥漫于心的那片阴影驱走。我离开爹娘并不是我不孝顺,我实在是太想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了。湘红这样安慰了自己几遍,一颗心渐渐没那么沉重了。
“红仔,”娘抚摸着她的头发轻轻地叫了一声。这一声呼唤把湘红噙了许久的泪水感动得滚落下来。她知道,今生今世能够用这样的深情、这样的嗓音、这样的语调叫她的名字的,只有这山沟里的一对老夫妻了。
“娘,我不走,我哪儿也不去,就守着你和爹爹。”
湘红一边抽泣一边哽咽道。娘搂着她,又是喜又是悲,好久才说出一句话来:
“女呀,娘哪里舍得下你哟!你不嫁也好,省得我和你爹哭。”
湘红哭着哭着笑了起来。
湘红的日子随着那几块布料的物归原主又变得平静而实在,轻轻的缓缓的如小溪水,既没有波澜也没有风帆,只有一种单调的色彩与声音,它们用一种语调,向山风松林明月诉说着同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湘红已经开始腻了。
首先让她发腻的是乡村生活的沉闷枯燥。一年多的县城生活,已使她的眼睛和耳朵这两种器官变得苛刻起来。自从回到楝花风后,这两样东西便经常向她提出抗议,抗议这里没有五彩的人流缤纷的衣裙街道商店电影院溜冰场公园和电视机录音机。我们要饿死要渴死啦!每当天黑之后,凝视着通常都是黑乎乎的窗外、倾听着隐约的狗吠声,它们便撕着嗓子对她叫。这时她的胸口就会呈放射状地疼痛,痛定之后,便觉那颗心要狂跳出来,以至于她不得不用手护住胸膛,以备万一。摇曳的炼油灯光,把她这种姿态夸张到了几近滑稽的地步。湘红有时闲得发慌、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