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蓝泉的住处很简陋,是那种老式的一室一厅,带一个厨房,卫生间是用阳台后来改建的。
屋子里很乱,沙发上扔着几只袜子和一条内裤,还有几张皱巴巴的卫生纸。
茶几上码着好几个外卖盒跟空酒瓶,烟灰缸更是早就被塞的满满的了。
“师兄,你这是多久没出门了呀,屋子里也太味儿了吧。”
“还有,咱们梨园行的规矩你忘啦?沾了烟酒容易坏嗓子!”
程小楼一进门就皱起了眉头,一边收拾一边小声埋怨,心里更多的却是心酸。
因为他,段蓝泉不仅被吴满屯那条老狗让人打断腿逐出了戏班,而且还坐公班烧了他的铺盖。
梨园行当里的烧铺盖可不只是烧了他的铺盖卷儿那么简单,往往是戏班里的伶人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戏班上下一致决定不能容忍其再吃这一碗饭,所以烧其铺盖,表示与众共弃之意。
这种惩罚可比逐出门墙还要严重的多,简直是要断他的活路啊。
梨园行当最重规矩,如果不能洗刷罪名,段蓝泉在绵山市梨园行里是混不下去了,要想继续吃这碗饭,只能改头换面远走他乡重头再来。
“呵呵,嗓子坏了就坏了吧,师兄这辈子恐怕再也没机会登台唱戏了。”
段蓝泉一屁股窝在沙发上,笑的异常苦涩与不甘。
前些天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还差点出了人命,他被烧铺盖的事圈子里的人大多都知道了。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才开始自暴自弃。
“谁说没有机会?!师兄你又没有犯错,他吴满屯凭什么烧你铺盖。师兄,这几天我认真想过了,只要能让吴满屯当众向咱们道歉,烧铺盖的事就做不得数!”
程小楼用力将手上的臭袜子塞进垃圾桶,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大声说道。
“让吴满屯那条老狗跟我们当众道歉?小楼,你别做梦了,这怎么可能!那条老狗不把咱赶尽杀绝就不错了。”
说到这里,段蓝泉脸色猛的一变,很是焦急的提醒道:“小楼,吴老狗很快就会知道你出院了,你一定要尽快离开绵山市,免得他再打你的主意。”
程小楼的心一紧,再次被他感动了。
段蓝泉自己都落魄到了这种程度,这个时候首先想到的却是程小楼的安危,这让他如何不感动。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师兄不明不白的被迫离开梨园行!”
程小楼暗暗咬牙,不知不觉间已经完全从心底里接受了这个师兄。
前世那个空有天赋才情,最终却天不遂人愿蹉跎半生的程小楼,和这一世从小学戏,只登了一次台便英年早逝的少年程小楼彻底合二为一,再不分彼此。
“师兄,我不走。咱们兄弟的仇不报,我就绝不离开绵山市。”
程小楼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他对面,坚定的轻轻摇头。
“唉我的傻师弟唉,吴老狗在绵山的梨园行当里摸爬滚打几十年,报仇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啊。”
“况且,咱们都是从小过继到了他名下,从名义上来说他除了是我们的师傅,也是义父,于情于理于法,咱们都很难斗得过他。”
段蓝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从烟盒里抽出一根劣质香烟点燃,颓然无力的靠在沙发上,眼中没有半分神采。
还有一点段蓝泉没说,吴满屯是太和春的班主,手底下养着一大帮子武生文堂,真动起手来吃亏的只会是他和程小楼。
不说别的,单单是他们另外七个师兄弟都不是他俩能对付的。
段蓝泉在吴满屯手底下学了十多年的武生,手底下也是有真功夫的。
可就算是这样,当晚为了救程小楼他还是被打断了一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