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宁只觉身子越飘越轻,整个地面在他视线里急剧缩。他仿佛看到了北狄纵横千里的草原,其上奔马悠扬,令人神往;又好像看到了漓江洛水,河面上反光着杏花朵朵,醉人心肠;他心中疑惑,方才不是在北境战场么?我这是要游荡到哪里去?
一声熟悉的呼喊把自己越飘越高的身子又拽了回来,他听出那个声音来自沈牧。吃力扭头望去,看到了沈牧纵马朝他奔来,他有些欣慰地笑笑,短短一瞬,他好像游逛了好久,方才回到自己熟悉的躯壳中,重重栽下马来。
“范大哥!”沈牧几乎已经呼喊到破音。杀出重围之后,他往东一路奔行,不一时终于看到听见喊杀声整军前来接应的舒剑南罗毅骑军及范宁为策应云津寨留下的一千府兵。
沈牧心中略定,带着这一千多人重杀回伏兵阵中,就看到了远远围在核心的范宁中枪落马。他高叫着“杀”,带着骑军向范宁落马处杀去。罗毅弩骑军蛰伏了多日,此时如出笼猛虎,近距离内连弩劲射,北狄伏军纵然悍勇,立时便被射倒了大片,挡不住弩骑军锋芒,被抢入进来。
萧子珏救下舒苏儿,处乱不惊,四处分派人手沉稳反击,新安坞残军汇合了府兵力量,渐渐从遇伏的慌乱中稳住了心神,各自靠拢近处友军,凭借着多次演军的默契,同伏军厮杀起来。
沈牧领着弩骑军和舒剑南亲卫队,所过之处如旋风扫叶,将伏军冲散,沈牧抢到范宁身处,纵下马来急急将范宁扶起,迭声连呼。
范宁却像这北境静默的山洼凹地,再也无法回答他了。
萧子珏看着带带扶着范宁尸身浑不觉外物的沈牧,心中轻叹。此时不是伤心的时候,他隐隐看到新安坞那边的雾气渐在开散,又听到人马嘶吼,估计是莫伊图主力听到这边动静派了援军前来追截。
他不敢再拖延,急令罗毅将沈牧架走,几个亲兵将沈牧扶起,又将范宁尸身抬上了马,在亲卫队簇拥之下向东退去。萧子珏挺枪杀散走位狄兵,高喊一声:“弩骑军压阵,其余人等不要恋战,速速撤回云津寨。”
余下军士见是谋士替了主将号令,知道战事有变,不敢犹疑恋战,各自接应着脱出战团,向东面卧虎岭地界退去。罗毅弩骑军连弩频射,断后死死抵住伏军追击,直到弩箭射尽,才纵马向东退了。
沈牧心口如压大石,被救回到云津寨,整整昏睡了三日才悠悠转醒。问起这一场被伏战败的情形来,他才知经此一战,从新安坞撤出的两千五百余人马中,仅有不到千人撤回了云津寨,加上残存的接应府兵,如今云津寨全军不过两千余人。
这一战除范宁战死之外,后勤主事秦川也死在乱军之中。沈牧听萧子珏缓缓报告着战损,听到连秦川也战死,甚至连句告别的遗言也未曾留下,他想要大哭一场,却只觉自己此时心如铁石,一滴眼泪也未曾流下。
萧子珏道:“撤回云津寨之后,我军依托地利,打退了北狄两次进攻,之后就渐渐沉寂了。到今日北狄再未组织攻势。罗毅曾前来请罪,言称柳云募兵之时与秦川贪墨了一千两银子的用度。”沈牧强撑着坐起,恍然间觉得萧子珏说的是刚刚发生的事,秦川还没死,该当重重责罚他五十军棍以肃军纪。
沈牧仔细想了想萧子珏的话,意识到招募苏迷的事早已过了数月,他也再也没有责罚秦川的机会了。
这个他穿越来到全战世界里第一个在系统内留下印记的平庸幕僚,一如他各项平平无奇的个人属性一样,连战死沙场也是悄无声息令人不觉。想到这里,沈牧心中更加黯然。
他轻轻朝萧子珏摆了摆手:“人都已经死了,没有必要再追究罗毅的过错了。将范大哥和秦子山入殓厚葬吧。”
萧子珏嗯了一声:“天气已转热,我们在云津寨安顿下之后,不敢拖延时日,以免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