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脚上打泡,打水泡,打血泡,打泡连泡的连环炮(泡)。别看脚上的泡不起眼儿,走一步,疼一下,一天走多少万步,就要疼多少万下,铁打的汉子也会被它折磨得愁眉苦脸。解放军里的配备还真是无微不至,拿现在的流行语来说,就是“人性化”。到宿营地后,忙完必要的吃住大事,钻进被窝时,卫生员就会背着药箱主动上门,用尖亮的声音喊着:“谁有泡?”“我这里缴获了两门(炮)。”有人高声应答。于是卫生员就会走过来,在豆大的油灯下把人家的臭脚丫子放在自己的鼻尖下轻手轻脚地挑泡,用马尾引流,再涂上碘酒。那玩意儿挺刺激的,“哎哟”一声之后,第二天行军就舒坦多了。
卫生员(当卫生员的一般年纪都比较)行军中和大家一样,背背包,背米袋,一样不少,还要加背药箱。行军中和大家一样走,一步不少;宿营后却要“走家串户”地上门服务,是辛苦的无名英雄。
还有更辛苦的,那就是炊事员。他们一般年纪比较大,但身强力壮,挑着大锅行军(那种特大的平底熟铁锅,大得可以当澡盆用。因为只要是比较集中地宿营时,就会全中队在一起吃饭,由炊事班集中做饭),那更是辛苦!
班里的老大哥们突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班里人人脚上都打过泡,唯有我的脚上一无所获,从来没缴获过一门炮(泡)。他们大感惊异,端起我的脚来察看,还在行军中看我怎么迈步,问我有什么窍门?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得意地笑。从江西步行到贵州,千里长途跋涉,我的两只脚从来没有打过泡。大家都说是奇迹,甚至说我有特异功能。许多年后,我才悟出了一点道理:我那时年少,还处于长身体阶段。为了预留脚往大里长的分寸,发胶鞋时我总是挑稍微大一点的。长途行军中,不断地走路,全身的血液往下流,造成腿脚肿胀,鞋就相对变了,就把脚磨起了泡。我的鞋子尺码留了点余地,就刚好把腿脚的肿胀部分给容纳下来了。不知道这个分析有没有道理?可惜已是时过境迁,要是当年能向老大哥们提出这么一个的建议就好了!
我不愿当“连级干部”,可还是当了一回。那天,雨后初晴。天上,阳光灿烂;地下,路烂难行。我在队伍中艰难地行走着,一步一滑,两只鞋沾满了泥浆。走得正艰难的时候,忽然,我的背上一轻松,回头一看,背包掉在了泥浆里,它还顺坡打了个滚,被泥浆弄得一塌糊涂!原来是背包带突然断了。我不觉下意识地大笑起来,边笑边把背包提起来。天呀,这怎么背呢?背上它就会弄得一身泥污巴浆。正当我为难之际,背后响起了鹿中队长的声音:“把它放到大车上去!”我一回头,中队长一脸严肃,皱着眉,神情冷冷的。我当即把背包放在大车上,空手行军。心里却在想:鹿中队长好象很不高兴,为什么?我突然醒悟过来:我有故意弄断背包带之嫌。即使不是故意的,此风也不可长。如果大家都找这样的窍门来减轻负担,岂不是要败坏军风?在基层带兵的人最讲究带兵知人c知人知心,他要关注起于青萍之末的微风,他要预测士兵心海中的波澜,尤其是我在背包滚入泥泞的时候,不是感到犯错,而是得意地哈哈大笑,这更引起了鹿中队长的反感。这么一想,我感到事态严重;为了将功补过,我就去夺老大哥们的步枪c米袋;可是他们谁都不肯松手。这也难怪,让班里最的战士互助?谁也丢不起这个“人”。于是,我只好两手空空的当起了“连级干部”,一直当到宿营地,才从大车上把背包领了回来。经过一天的曝晒,背包上的泥浆早就干了,搓搓刷刷,就可以铺c盖了。晚上,我在班务会上作了检讨。没人批评我,鹿中队长也没再提起此事;我却把这事作为一次深刻的教训,马上弄来一副结实的背包带。这种事儿不能闹第二次了,再闹一次就说不清楚了。
我还做过一次“亏心事”。行军十几天后,休息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