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秋日的月夜总是较之盛夏干净爽朗得多。
清冷微凉的冰色月光铺洒在十里宫道上,将青石板路盖上一层薄薄霜雾一般的银光,罩在青鸾殿门外那一袭赤红火焰纹边的玄色锦服的修长身影,身后将近十步远之外的阴影中海阳躬身悄悄候着,那君王身后的仪仗则在更远的地方被宫墙折角的阴影彻底吞灭到无边的暗色之中。
高挺的鼻梁将那一半的月色挡住,整张脸便被分割成明暗两处,明的那一处丹凤眼扬头瞧着青鸾殿凤舞龙飞的牌匾,目光明澈似水瞧不出欢怒,看不透心情,只是那菲薄的唇微微抿着似是一柄锋利的短刀割出了犀利的痕迹。
殿门前两个守卫单膝伏地许久,像是两只石雕的神兽一般动也不动。
这一处,曾是他的生母宫殿,母后在后宫并不受宠,仅被先帝宠幸了一夜却怀上身孕,先帝当时子嗣稀薄,听着医师传来她怀孕的消息,便一兴之下将母后升为妃子,赐名长乐殿,从前那卑微清苦的日子一夕之间便富足起来,可那锦衣华服山珍海味却未能换得妃子的欢颜,只听得长乐殿守卫一次次传来那妃子险些将孕中龙嗣小产的消息,小乙久而久之也便再也没了耐心,只命人将她严加看管直到平安降子。
他便是在这般情况下出生的,出生之后长乐殿便被先王封成了冷宫,虽他是王子却嫌恶得不想再瞧上一眼,派人将他丢弃在民间。
如今他已龙袍加身,这般站立在这宫殿之外,想来当初先王听得那妃子不愿生产时,也曾站在这里静静思索缘由罢。
她将宫殿换了名字赐给妇好便是想着能将这昔日冰冷的宫殿重新温暖过来,却不成想竟如同先王一般落寞至此,古来君王竟都这般情浅吗?
一阵微凉的风吹来,将那火焰一般的衣袂吹扬而起,海阳从下人手中接过袍子轻轻披在武丁身上,“大王,当心身子着凉,娘娘身子不适,大王若是再被这风吹伤了身子,可如何是好啊。”
自被里头的人回了一句“娘娘身子不适不能侍奉大王”之后,武丁便这样一直站在此处。
“这是寡人第二次被她挡在了门外。”
海阳想都没想,这般有胆量将君王挡在外头的女子,普天之下只有子妃才做得出,上一次便印象深刻,此次竟复而上演,便回道,“应是秋来换季,娘娘的身子总是要缓一缓的。”
武丁的眸子清冷瞧着那紧闭的殿门,却蓦然听得一阵幽幽笛声,清明音色天下无双,饶是一般的竹笛怎么也是吹不出这等悦耳美色的,那音韵流水轻雾一般自殿门紧闭的缝隙之中飘荡出来,海阳一惊,心中只道这子妃的笛声吹得万分不合时宜,便微微仰头瞧上武丁神色,“大王。”
之间那原本只有些微微清苦薄凉的面容如花瓣一般一片一片散落,渐渐染上秋夜的冰寒白霜,凝成了冷酷无情的模样,菲薄的唇挽起万分凛冽的弧度,“寡人上一次听得这般笛音,应是伏宸奏出。”
海阳猛然意识到武丁此言何意,方要规劝两句,便听得武丁继续道,“长久以来,寡人应是对她太过纵容了。”
说罢,便冷冽转身,身后一众队伍跟在武丁身后踏着渐渐隐去的月色走出了青鸾殿的宫角长街。
此时青鸾殿中,主仆三人正围坐在厅中,甄意与阿蛮瞧着妇好吹奏笛子。
那笛子通体清亮无暇,翠玉所成精妙绝伦,正是伏宸常日挂在身上的那支,昔日伏宸奏笛多是轻快明媚的曲子,全然不似今日妇好用它奏出这等凄婉的音韵。
一曲而罢,甄意愁眉瞧着妇好,满目皆是心痛,“娘娘,公子伏这样好的笛子怎得叫您当成了催泪的东西。”
这笛子是伏宸亲手赠与她的,初秋大雨那夜之后,伏宸身上的伤势愈发严重起来,昏迷了足足五日才幸得缓回来,那五日